看到起伏胸膛处根根分明的肋骨。有谁能想到,这瘦得只剩一堆骨头的人,是曾经高大肥胖的夏国长公主。长乐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用石头压着喘不过气起,用了挣了下,才堪堪推开被子醒来。
琉璃灯里的蜡烛烧了快一半,长乐看了眼窗棂处,外面黑漆漆一片。这一睡,便又是一日过去了。
她清醒的时辰越来越少,今日醒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又昏睡过去。半醒半睡中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她脑袋发沉,听不清外面的人说的是什么。一阵浓浓的香气直往她的鼻子里钻,香得她喉咙有些发痒。她挣扎着起身,一阵猛咳,雪白的帕子很快就被猩红的鲜血染透。
“主子!”
宝钗和宝婵忙走进内堂。宝婵一看到长乐咯血,忙倒了杯茶水给她漱口。宝钗则连忙扶正她的身子,让她能顺顺气。
长乐漱了口水,才哑着嗓子说:“这茶怎么是冷的。”说着喉间一阵腥甜,又猛咳嗽了几下。
宝钗连忙告状:“这里的奴仆欺人太甚,看主子你病倒不起,一个个都偷懒不干活了,一天就拿一次茶水来,还都是冷的,今晚连端来的饭菜也是冷的。”
“宝钗。”宝婵忙摇头,示意宝钗别再说了,免得引得长乐公主又难受咳血。
宝钗努了努嘴,继续愤愤说道:“我这说的都是实话,你看主子连口热水都没得喝。这相府的下人欺人太甚,要是这在宫里头,不知道他们的脑袋够不够砍。”
“宝钗!”这回喝止她的是长乐,一阵剧烈咳嗽后,她才继续说道:“我是不是连你都管不了了。”
宝婵连忙拿来一条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长乐嘴边的血丝,只是这血竟像是不会断似的,怎么擦都擦不完。宝婵边擦拭边哭红了眼,“主子,这血……怎么……”
长乐抬起手,这曾浑圆粗壮的手臂,如今干枯得犹如七老八十老太太的手臂。没想到她老是嚷嚷着要瘦瘦不下来,这一场怪病倒是让她瘦得不成人样了。她的手苍白得没有半丝血色,十个手指甲却红得妖冶,每一根都仿佛浸满了血。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哑着嗓子说出话:“不用擦了,宝婵。我的身子……咳咳……我知道。”
“主子,奴婢擅自做主,让贾嬷嬷去请大人过来了。”
血红的指甲猛的抓住床沿,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长乐往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不要、咳咳,我不要见他、不要见他。”
“好、好,主子,我们不见,我跟下人说,不让大人过来。”宝婵忙倒了被茶水过来让永乐漱口。
他本就不喜她,要是让他看到她病重后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怕是更要厌恶了。
本就无情,何必再两相看厌。
房内的烛光无风自动,扑棱了几下,仿佛在暗示她的命也如这蜡烛即将燃烧殆尽。
长乐想到自己初见秦展的那一天。那天下了点小雨,她打伞路过御花园,见到秦展在那里看花。雨珠轻碎,敲打在每瓣枝叶芯蕊上,秦展清清冷冷地站在雨幕中央。
繁花为景,美人独立。
只这匆匆一瞥,她便惊为天人。回宫后,听宫人回禀这是新科状元,历朝最年轻的左相,自此她就心心念念,非君不嫁。长乐的母妃彼时还是宫中最受宠的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知晓她的儿女心事后,笑笑说这状元配公主,天生一对,便求来了父皇的赐婚。一切水到渠成得她自己也以为这是天赐良缘,直到她被掀起盖头,迎上那双冷漠的眼睛。
他厌恶她。
那时她还卑微的想,像秦展这样的绝世美人,配自己这样的胖子确实太委屈了。所以她从未怨过他,只是默默减肥,想有朝一日能瘦得跟母妃一样美,秦展就一定会多看她几眼,或许就爱上她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秦展是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的,只是被母妃横插一脚,那女子才被逼得远嫁边城,不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