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就在五楼走廊到底右手边那间病房,三号床。”
前晚开车撞到费清砚的大哥给费恒指着路。用电梯的人多他们根本挤不上,费恒远远看了一眼状况后扯上大哥转身奔向楼梯间。
终于到了五楼,纹花臂的大哥气喘吁吁,远远落在费恒身后,眼瞧着跟不上了,他拔高嗓门提醒:“你爸他在靠窗那张床上,那里就他一个患者,你看哪张床上有人,你爸就在哪张床。”
“你快去,晚了就见不着了……”
不敢细想花臂大哥话里是什么意思,费恒满心焦虑,仓促间听个大概。
他拔步就往病房里冲,适逢里面有护士们合力推着一个活动病床出来,费恒连忙侧身让过,晃眼间觑到护士推着的病床的人被从头到脚蒙上了白布,护士们叹着气推着那病床走了。
而突然闯入病房的费恒,一瞬不瞬地死盯着房内靠窗的床位,一边空出了床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另一边是铺得整齐的病床,像是没有过居住任何患者。
他爸呢?
一颗心瞬间凉透,费恒扶着病房门,远远看着护士一起推着那个盖上白布的活动病床停留在了电梯门口。
被盖着的人难道就是……
此时偌大的走廊人来人往,并不安静,甚至有些喧嚣。在吵闹声里,夹杂着有些奇怪的声音。
先是极低的呜咽声。
似是无助的野兽在荒野上悲痛地舔舐着伤口低低地啜泣。
那声音渐渐放大了,哭得悲伤且沉痛,费恒单手撑着病房门,泪水模糊了他双眼,悲鸣从胸腔里发出。
毫无疑问,他对费清砚很失望。
一个人怎么能做到一辈子都在替别人着想,又不是天上下凡来救世的活菩萨,心里全装着他人的好坏。
费清砚确实够不上活菩萨,从前他想的只有学生们,担心打架的学生会被开除,忧虑跟不上进步的学生该怎么提高成绩,害怕喜欢学习却没钱读书的学生会因此离开学校。
后来费清砚被学校辞退后,费恒不知道他怎么生活,在做些什么,过得好不好。直到费恒出了事故,父亲才得以再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而在那之前的许多年,费恒对费清砚知之甚少,他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爸爸了。
父亲伤害了他和妈妈,更伤害了他们这个家,他的心头始终有一根刺,让他想起从前那些过往就觉得父亲荒唐不可理喻,所以他做不到轻松与父亲和解。
他对父亲的行为不满,因为在他心里,父亲和他们是一家人。身为一家人,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难道不应该更珍惜家人吗?
而他,同样没有珍惜。江翘教训他教训得很对,如果不及时去检修维护一段关系和感情,错过了就没有再挽回的机会。如果他不懂得珍惜,让他的人生再重来一万次又有何意义呢。
这许多年来,因为失望透顶的情绪,费恒以同样恶劣的方式回敬费清砚。当年费清砚对不起他和妈妈,可是他冷暴力父亲的处理方式就正确了吗?
冷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冷漠和忽视也不该是正确的诉诸情感、达成交流的方法。他的做法一样的糟糕。而且,这样孩子气的做法也没有让他这些年来内心感到好受分毫。
“对不起。”
“爸。”
你不是一个很好的爸爸,可我是一个很糟糕的孩子。
费恒身体全靠在病房门口,如同寻找到最后支撑,他双目通红眼看着那架活动病床即将被推入电梯,他缓缓找回力量,准备追上去。
“兄弟,你怎么了?去世的那人也是你们家的啊?”
终于跟过来的花臂大哥摸不着头脑地瞅着费恒叫住他,表情奇怪,手指着另一边:“哦,那啥,我刚刚给大爷家人打电话说他儿子来了,然后大爷家人说带着他一块上来找你。你看,大爷来了,你确认下是不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