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一身缟素的孩童没什么不同。
他没有了家人,对外间凶险有所知,却连自保都那么艰难。
楚慎行问:“子游,你多久做一次噩梦。”
他等了片刻,听小皇帝说:“隔些日子……总要有一次。”
楚慎行说:“我此前不曾知晓。”
秦子游说:“先生在的时候,很少会这样。”
他说着,从楚慎行怀中抬起头。
少年白净的面孔映着灯色,像是天上仙童坠入红尘万丈。
楚慎行看在眼里,尚不知道,往后经年,自己一样要被困入这片红尘之中。
他听小皇帝懊恼,说:“今日——也不知晓是为什么。”
楚慎行说:“兴许是为了让我知晓。”
秦子游一怔。
楚慎行说:“许诚明已经死了,他的党羽也快要绞尽。朝堂仍未肃清,我帮你除去一半乱臣,另一半交给你。”
秦子游喃喃叫:“先生。”
楚慎行说:“子游。时至今日,仍然有很多人想要害你。你而今年少,我庇护你。但等你长成,江山万里,都要落在你肩头。”
秦子游下意识问:“那先生呢?”
楚慎行看他,心想,他们两个,一定是青史之上,最不同的一对君臣。
摄政王想要还政于君,天子却想让摄政王长留于京。
楚慎行说:“那是往后的事了。”
他并未把话说死。
如果子游能成为一个让他满意的帝王,那这依然是秦家天下。
如果子游最终不能扛起帝王的重任——
灯又一次被吹熄。
小皇帝睡了。这一次,呼吸平稳安顺,把自己置于摄政王晦暗的目光里。
楚慎行想:子游到底是好孩子。要他安稳一世,总是可以的。
……
……
天子十三岁的一年,慢慢走到尽头。开了春,按照时人习惯,小皇帝成了“十四岁”。
若先皇后仍在,这个时候,就该给儿子放屋里人了。
奈何先皇后早已西去,满宫之中,竟是找不出可以做主开始小皇帝人事教养的人来。
倒是有人隐晦地和楚慎行提过。但世人皆知,摄政王无妻无妾,更是无子。
这原是朝堂上仅存的几个刚正老臣能看得过眼楚慎行的缘故。既然无子,往后几年,这个天下,到底是秦家的。皇帝还小,多跟着摄政王学上几年,不是坏事。
但落到此时,就多少让人头痛。
几次隐晦暗示下来,摄政王不为所动。旁人也想不明白,摄政王是真没听懂,还是有意装傻。
若是说得明白了,又担心被人参上一本。往大了说,被扯到另有图谋、引天子上歪路,岂不是冤哉。
前朝多少红颜祸事。这么想来,再等上两年,给天子正经地选出一个贤良淑德、品貌皆备的皇后,才是正道。
这事儿便被耽搁下来。秦子游日日都被诸多课业榨干精力,从头到尾,不知道臣子们这一番考虑。楚慎行那边,倒是在与旧部喝酒时又听了两句。倒也不是问起小皇帝,而是情真意切,为楚慎行考虑。
因楚慎行“不近女色”,已经有不少人在私下打听,摄政王年少出塞征战,是不是塞外苦寒,伤了根本。
这话自然不可能直接拿来问楚慎行。但拐了几个弯,传到楚慎行旧部耳中。旧部们听了,再联想一番,楚慎行这些年对小皇帝堪称尽心尽力的辅佐,深以为然。
但哪怕“伤了根本”,也不影响做做样子、充充场面啊!
不耽搁正经人家的姑娘,可去烟花柳巷,来一段风流韵事,也是让人称颂的。
旧部们说到兴起,摩拳擦掌。
楚慎行:“……不必如此。”
旧部们遗憾望来。
楚慎行似笑非笑,“这些年,你们倒是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