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王朝第一百六十五年, 时值延康年间, 当今陛下继位整三年,又正逢明七之岁,刚刚长成,意气风发, 憋足了劲儿想干一番大事业, 然而朝廷这潭水深不可测, 老谋深算者大有人在,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又如何玩的过这群老狐狸。
这日巳时, 早朝刚散, 众大臣三三两两从明政殿出来, 当朝太傅、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温衡身边,围了两个同年的文官, 三人时而点头, 时而抚掌, 不知在交谈什么。
不说旁人,只说这温衡,正是暗九的年纪, 三十过半,却已是当朝次辅, 位居一品,头戴展翅漆纱帽,身着绯色仙鹤袍, 玉带束腰,文质彬彬,君子端方,往人前这么一站,便令人由衷赞叹。
三人正结伴往宫外走去,后头缀着的一个玄衣金冠男子突然快步赶上他们,口中呼道:“季平,且等我一等。”
三人停住脚步,同时望向这玄衣男子,左边那同着绯衣,胸前三品孔雀补子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温衡抬手制住,淡笑着问道:“将军唤我何事?”
季平,便是温衡的字。
被称为将军的玄衣男子勾唇一笑,直白说道:“无甚大事,不过想请季平一叙罢了。”
先前那性子颇急的中年男子一听之下,心道,这混不吝的人寻季平能有什么好事,没的带累了季平的名声,于是又要开口。
温衡却再度制住了他,温和一笑,对身边两人道:“伯达,景明,你们先行一步,将军既有所请,我自无不应之理。”
表字唤做景明的男子颇为沉得住气,见温衡行止镇定,知他心下自有考量,不想给他添麻烦,便一把拽上急性子的伯达,拉拉扯扯地往宫外走去。
见他们两人渐行渐远,温衡才转身问道:“将军欲在何处一叙?”
玄衣男子哈哈一笑,言道:“那倚红楼,琢玉阁皆是大门敞开,随意出入,季平想去哪家,我都随你。”
温衡心下暗道,这倚红琢玉是京师最大的**窝,倚红楼里的花魁娘子艳名远播,琢玉阁里的头牌公子风姿更盛,听说,眼前这人早已是那两位的入幕之宾,可让他从中选一去处,他却是万万不能的,文官最重清名,他沾上这两地的任何一处,都要背上洗不去的污点,会被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们指着脊梁骨骂的。
于是面色一肃,闭口不言,打定主意等着这人重选去处。
玄衣男子见温衡不答,果然笑道:“方才是开玩笑的,季平莫要见怪,这样吧,去你府上,还是我府上?”
温衡将衣袖一拂,淡淡说道:“便去我府上吧。”说完,当先转身,朝宫门口走去,玄衣男子见状,眸光一闪,急急追着他而去。
远处的墙角后头,奉旨前来请太傅大人留步的小太监见此情形,眉头微皱,在心里琢磨好说辞,便转回明政殿回禀去了。
温衡的太傅府与玄衣男子的将军府隔了不过一条街,阖府的规模却小了许多,布置也是雅致清幽,和他整个人的儒雅气质十分贴合,秋日的府邸少了几分沁人绿意,黄叶飘落在后院的石子路上,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两人相对落座于后院的一个凉亭中,伺候的老仆上了茶水以后,便不知去向,玄衣男子单手端起青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季平府上的罗汉沉香果真不俗,我该早早过来讨一杯茶水才是,没得错过了许多辰光。”
温衡亦端起茶盏嘬上一小口,但笑不语,稳稳地坐在石凳上,等着对方道明来意。
玄衣男子也不拐弯抹角,直勾勾盯着温衡的眼睛,说道:“季平近日,似乎颇为疲累?”
温衡开口就将话茬抛了回去:“将军何出此言?并无此事。”
玄衣男子话语中不甚赞同:“听说季平医术不凡,可曾为自己诊过脉?”
温衡依旧回答得滴水不漏:“将军事务繁忙,此等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