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垂眸片刻,“某日,有自云宫中内侍前來相见,将茜桃与致宁惨死情状告知于我,我能忍受放逐岭南的种种苦役,皆是因为挂念父母妻儿,我一直以为他们都还活着,”他以简短的言语将概况告知于我,然而我如何不知,这短短两句话之下有几多深情厚意,
四人相对垂泪不已,哥哥安慰地拍一拍我的手,“还好,嬛儿,你都好,”
都好么,身体自是养在金尊玉贵之地,而一颗心,早就在滚油冰水中煎熬翻滚了多年,早就破碎不堪了,
正说话间,却见外头人影一闪,却是李长进來,打了个千儿道:“给淑妃娘娘、王妃、隐妃、公子请安,”
我晓得他來自有不寻常事,果然他附在我耳边低语几句,
我略一思忖,问道:“太后在做什么,”
李长道:“此时怕是在佛堂念经呢,等用了午膳,怕还要睡两个时辰,”
我浅浅一笑,“玉娆和玉隐去看看玉姚吧,我且和哥哥说些话,太后最疼玉娆,等太后午睡醒了,该和玉隐一起去向太后请安,”我特特叮嘱玉隐,“太后必会问起尤静娴的事,怕你薄待了她,你必得一句句回得仔细,别叫太后多心,”
她俩携手而去,我见无人,方道:“有奴才嘴快,鹂妃知道你來了,想见你一见,你肯不肯,”
“鹂妃,”
“便是从前的安鹂容,”我漠然道,“她已形同被废入冷宫,你可愿意去看她一看,”
哥哥一震,旋即垂下目光,思忖良久,轻轻道:“也好,有些话,我很想亲口问一问她,”
透明琉璃戗金盖碗里茶色如滟滟一酡胭脂,茶香袅袅,正是新贡的锡兰醉脂,那鲜艳的颜色似一颗艳毒的心,隐下无数心事,我颔首:“也好,”我转首吩咐李长,“悄悄儿地,别惊动了人,”
李长点头道:“一切有奴才,”他又道,“鹂妃说想吃甜杏仁,”
我点头,“太后说过,想吃什么给她,衣食供应不缺,她还是鹂妃娘娘,”
李长应了声“是”,引了哥哥出去,
我自留了玉隐与玉娆一起用午膳,闲话家常,又陪她们去太后处说话,
日影西斜,待到黄昏时分还未见哥哥回來的踪影,我不觉暗暗心惊,披上一件藻绿色的蹙金繁绣脂艳海棠茜纱披风,我携过槿汐的手,向景春殿去,
昔日繁华似锦,承恩如欢的长杨宫,此刻杨柳衰烟,连那一带赫赫红墙亦成了一道颓败的红,似女子唇上隔夜残留的胭脂,在黄昏的幻境下,整座宫宇似一头苟延残喘的巨兽,僵伏在那里,
此时已是落日西坠,晚霞满天,天空中的落日已被昏暗吞沒殆尽,半天的云层被无边的霞光渲染得格外的璀璨炫目,金红、娇紫、嫣蓝、虾黄、粉紫,诸多霞色调和成幻紫流金的天空,如铺开的七彩织锦从九天玄女手中无边抖落,
我驻足观望,这样的霞色,恰如当年我们入宫当选那一日,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晚霞,同样的人,却不复当年少女心境了,
此时此刻,如斯霞色,在我眼底映成的倒影不过就如一匹揉皱了丝缎,再无动心处,
暮色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向我走來,夜凉的风掠起他袍子的边角一扑一扑的,像想飞又不能飞起的飞鸟的翅,
我上前几步,关切道:“哥哥,怎么这么久,”
他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哥哥,她对你说了什么,”
哥哥恍然摇头,轻声道:“沒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实在,也很可怜,”哥哥停一停,问我道,“她很喜欢吃甜杏仁么,方才与我说话时她一直在吃,”
我摇头,“我并不晓得,”
哥哥在我近旁,轻轻道:“她很恨皇后么,”我无言,哥哥道:“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我告诉你,,皇后,杀了皇后,”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