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衣衫日用的东西,來接济我的不足,也渐渐熟稔了,我也感念他的热心相助,
然而他來了几次,我却有些不自在了,
甘露寺本为尼姑居住清修的清净之地,他几番兴冲冲过來,虽然知道他是宫中太医,我的旧识,但见他对我颇为照顾,虽然当面沒说什么,但神情却渐渐不大好看了,
那一日,我与浣碧同去溪边浣衣,初春三月里,正是芳草露芽、野花如织的时候,一路彩蝶飞雀翩翩皆是纷乱飞舞,我和她两个人抬了一大筐寺中姑子的贴身衣物,举着棒子,卷了衣袖和袍角在溅溅潺潺的溪畔浣洗,
衣物繁多沉重,我和浣碧抬得吃力,方洗了几槌,浣碧又翻了一翻,忽然“哎呀”了一声,皱眉抱怨道:“静白她们越來越过分了,贴身的衣物怎么好给咱们洗,一点避讳也沒有,”我伸手一翻,见多是女人家的内衣,蹙了眉颇为厌恶,然而见浣碧生气,也不愿在火上加油,只得道:“算了,谁叫咱们是新來的,”
浣碧忍了忍,终究还是不服气,“咱们是新來的,莫真她们也是新來,凭什么什么粗活脏活全给咱们做,从前也算了,如今越发变本加厉,连内衣内裤都打发给咱们洗,这算什么,”
我默不作声,只举了棒子一棒一棒用力槌着,槌得水花四溅,“扑扑”地冰凉的扑到脸上來,
浣碧按住我的手,一张俏脸气得雪白,“小姐都不生气么,”
三月里,虽然说是春水,依旧还有几分寒意,浣碧的手指按在我的手上,还看得到冬日洗衣留下的冻疮紫红色的印子,
我一时心疼,叹了口气道:“既然來了这里,就知道不是养尊处优享福來的,”
浣碧一时作不得声,片刻愣愣道:“我是心疼小姐,小姐从前何时做过这样腌脏污秽的事情,”她拉起我的手,“小姐的手还成手的样子么,抹多少金疮药都不见好,我见了都不忍心,小姐难道都不心疼自己么,”
我默默片刻,心疼自己,该要如何心疼呢,
我本还不惯在溪边浣衣,和浣碧说话间一个挣扎却不留神踩进了溪水里打湿了鞋,一时间鞋子袜子都湿透了,脚下冰凉粘腻地难受,这还罢了,要命的是袍子都湿了,更是难受,我一凉,不禁打了个喷嚏,浣碧惊道:“现在虽说是春天里,可是踏在水里也是凉的,这可怎么好呢,只怕长久捂在身上晚上回去要骨头酸的,”
我想了想,遂放下手里的棒子和衣物,眼见左近无人,拉了浣碧的手去旁边的树丛中换下衣裳晾着,只盼能快快干了换上才好,
才脱下衣服,听见溪边人声笑语,步履纷沓,想是寺中的姑子们都出來洗衣裳了,一个个结伴而行,很是热闹,
不知谁“哎呀”了一声,尖声笑道:“莫愁和浣碧这两个懒鬼,十足的蛇骨头发懒,衣裳沒洗干净就扔在这里,又不知跑哪里躲懒去了,”
又是谁大声嗤笑了一声,语气轻蔑而不屑,“未必是躲懒,不知道又是宫里哪个太医或是哪个侍卫來探望她了,指不定跑到哪里背人处说悄悄话儿去了,”
众人哄笑起來,我脑中轰地一响,被羞辱的怒气汹涌上來,愣愣别过头去问浣碧:“她们在说谁,是说我么,”
浣碧为难地摇摇头,道:“她们的话不中听,什么闲言碎语的,嘴又那样零碎,小姐别却理他们,”
然而那边厢又道:“她是宫里出來的,长的又妖气,以前她是皇帝的女人,自然沒人敢和她说话,如今被赶了出來,自然多少臭男人巴巴地跑來找她,你看她那日跟那个太医说话的风骚样子,听说她以前在宫里挺得宠,这样突然离了男人被关在咱们这种地方,她能耐得住寂寞么,保不定和那什么太医是老相好了,在宫里的时候就好上了,”这话说得大声,一句一句生生敲进我耳中,想不听也不成,我听得十分清楚,正是静白才有的大嗓门,
众尼又笑了起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