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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道不该陷在道德的自我拷问中,一边犹豫到底是该杀他还是救人,一边为自己的大意感到后悔吗?
但无论无惨如何震惊不解,他都没有机会再细思了,纠缠了这个世界足足千年的鬼王就此退下舞台,怀着满腔的不甘和悔恨,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鬼血先是灼伤了直哉的皮肤,然后很快在高升的太阳照射下化作青烟。直哉脸上细碎的伤口很快便愈合如初,丝毫看不出伤过的痕迹。
他眼底金芒涌动,最后缓缓归于平静。
外界一切的声音都在此刻远去了,他能听到的就只有世界意识忽然沉静下来的声音,缓和地问着他:‘你我之间的契约已达成,你要立刻回去吗?’
直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回过身去看背后的灶门家。
“再给我一点时间。”他轻声道,“我还有话想说。”
世界意识十分懂事地沉默了,它能感受到直哉现在的心情,那岂是一个糟糕可以形容。
面对这样的直哉,再给它一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反对他的决定。
背对着灿烂的晴空,直哉缓缓走回小院,推开门,慢慢来到炭治郎的面前。
作为不死源头的无惨虽死,受到鬼血污染的祢豆子却还活着。或许因为无惨在那滴血中融入了太多的力量,她仍有一息尚存,气若游丝地倒在炭治郎怀中,脸上已经完全是无生气的青黑色。
炭治郎也听到了无惨死前的威胁,知道一旦他死了祢豆子就会死,可他还是抬着头,死死盯着直哉的双眼:“我妹妹她还有救吗?”
直哉沉默了许久,最后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我很抱歉。”
炭治郎的双眼瞬间被绝望和悲伤浸染。
作为被祢豆子保护下来,从而间接害了她的人,竹雄也已经是一副呆滞的模样。他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黑溜溜地盯着祢豆子看,不知道刚刚还笑着哄他们的姐姐怎么就要永远地离开了。
“姐姐是为了救我变成这样的,如果我死了,她能变回来吗?”他像看着救命稻草那样看着直哉,却又在他摇头的动作中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如果是鬼杀队的剑士,知道了消灭鬼王的战斗中只牺牲了一个人,大概会觉得不可思议。
但对于从来没接触过鬼的灶门家人眼中,失去了祢豆子无异于天塌地陷,无论告诉他们这样做能拯救多少无辜的人,他们也很难接受。
而作为向他们做出了保护承诺的人,直哉任何的解释都显得多余。
他就是食言了,在杀死鬼王与拯救祢豆子之间,选择了牺牲少女的性命。
看着低着头,双肩不断颤抖的炭治郎,他低声说:“我永远亏欠你们,无论怎样偿还都是不够的。”
谁知回答他的却是声息渐弱的祢豆子,她挣扎着抬起手,轻轻抹去炭治郎脸上的泪水,然后艰难地转向直哉,轻轻说:“我……能拜托您、最后一件事吗?”
“你说。”直哉专注地看着她。
祢豆子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此刻她的脸色绝算不上好看,可这个微笑却比任何表情都更动人,“请把我带到外面去……我还想晒晒太阳。”
直哉万万没想到祢豆子最后的请求会是这样,要知道现在她能苟延残喘,都是因为屋里光线阴暗,加上鬼王最后的力量在作支撑。一旦让她接触到一点太阳,她就会像冬天最后一捧残雪一样,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可当他看向少女祈求的眼眸时,他忽然意识到她的真意。
她已经知道自己会转化成怎样的怪物,而那绝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与其作为一只不人不鬼的怪物死去,她宁愿融化在阳光下——这就是祢豆子最后的请求。
“……我明白了。”
作为在场唯一能理解她的选择的人,直哉没有犹豫,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从炭治郎的怀抱中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