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并六嫂子嫌曹瑜儿点餐浪费时间,非要她吃“老爷同小姐也吃”的肉包子。
这肉包子白面为皮, 猪肉为馅, 除了皮厚实了些,别的再没啥缺点, 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搁到津门卫的寻常人家, 日常也不怎么吃得着, 算得上好吃食了。
然曹瑜儿是谁?打小就娇生惯养讲究吃穿的官家小姐, 到了叶家之后也不客气,点起餐来毫不手软, 啥贵吃啥,饮食水平竟是比在曹家时还好上几分,这肉包子对她来说, 自然就极难下咽了。
勉强就着小米粥并两样小菜吃了半个包子, 曹瑜儿就示意自己饱了,李妈妈捡起曹瑜儿丢在盘子里的半个包子看了看:“天爷!这可是白面的肉包子!津门的大街码头上还有多少人在饿着肚子干活?这包子他们想吃都吃不着呢,曹小姐竟然还嫌弃?”
李妈妈说着话把那半拉包子塞吧塞吧填到了自己嘴里:“曹老爷必定还悄悄儿给您留下产业了吧?不然您怎么有胆气嫌弃这般好饭食?”
“那肯定得有!”六嫂子言之凿凿仿似亲眼所见:“咱老爷小姐手里有大盛昌,还吃这包子呢, 曹小姐吃不下这包子,那肯定是因为曹老爷给她留了比大盛昌还多得多的产业。”
比大盛昌还多得多的产业是什么概念?大盛昌经过这几年的吞并发展和自我壮大,下辖有轧花、纺纱、纺丝、印染、织布诸多工序十几家工厂, 是北直隶第一大的工厂,国内棉纺业的龙头老大。除了掌管在政府手中的铁路局和几家大型机器铸造厂,国内目前能跟大盛昌规模比肩的私人生产企业, 数下来五根手指都用不完。
曹家早就被抄的一穷二白了,却又哪里来的“比大盛昌还多得多”的产业?李妈妈和六嫂子明目张胆消遣奚落曹瑜儿的话,把在餐厅厨房这边儿忙碌着的仆妇们逗得嘎嘎嘎哄笑了起来。
曹瑜儿被这群人气得要吐血,却一点儿应对的招数都没有。
她擅长隐晦着讽刺人,奈何叶家的这群下仆没文化,听不懂她的那些隐喻,她要是明着发脾气,这些粗俗的妇人才不会给她留面子,能直接顶到她脸上去。
面对这一群棘手又难缠的下人,曹瑜儿只得忍下喉头一口老血,佯装毫不在意这些人的言语。
李妈妈咽下了嘴里的包子后提起角落里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一叠声地招呼她:“曹小姐,别愣着了,赶紧地,来来来,我早都准备好了。”
六嫂子推搡着张妈裹挟着曹瑜儿往楼上去:“去曹小姐您房里,您日常都在自己房里忙针线,再说您学了好几年针线了,什么工具样样儿都置备的齐齐整整,肯定啥都不缺,去您房里好干活。”
李妈妈和六嫂子连拖带拉把曹家主仆给弄回到了曹瑜儿房间里,李妈妈把手里提着的大包袱放到地上刷刷一解开,拽出来一块儿青色的斜纹棉布。
她把那块儿布抖开裹在自己身上举着两只胳膊反复打量揉搓,嘴里还砸砸有声:“啧啧啧,看看这料子,说是粗布,却这般绵密厚实又细腻,这么大一块儿布平展展的连个结头都没有,手织的布跟这一比简直都没眼看。”
六嫂子也凑过去拽住布料摸来又摸去后与有荣焉地道:“这可是咱大盛昌出来的布呢!咱小姐真厉害!”
“那是!咱小姐是什么人物?”李妈妈不无得意地道:“那可是六七岁上就能跟着老爷一起出门跑生意的人。”
曹瑜儿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一个女人家,整日里混在男人堆里儿算计来算计去,名声很好听吗?出身高贵点的都不稀得搭理她,也就一群啥也不懂的蠢妇会因此而得意洋洋,傻帽!
六嫂子眼尖,看到了曹瑜儿那尖酸的表情,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曹小姐,寻常的针法和绣技,我看您都挺精通的,您把那针线活儿也盘弄好几年了,为啥给我们老爷和小姐做的衣服却那么不合身?照我看来,您还是练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