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颜钧的住所出来,佟安有些失魂落魄。
他对明廷的忠诚,很大一部分在于青少年读书的时候的惯性。
佟安还记得那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诗句,年少时候也曾经梦想过“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被皇帝封侯拜相委以重任。
儒家读书人就算是不受到重用,也只会苦吟一句“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时局艰难,佟安也没有忘记这些青少年时期的梦想。
但是颜钧的一句话,彻底打碎了他的想法。
帝王将相不过是投胎好,高居在庙堂上的庸碌之辈,他们所谓的政治权谋,所谓的阳谋阴谋,其实也就和村里争夺田地差不多。
佟安想要反驳颜钧的话,可是张开嘴却明白,似乎颜钧说的才是对的。
远的不说,曾经掌控朝局,廷仗大臣如同打狗,将满朝文武驯服得服服帖帖的嘉靖皇帝,多少功臣功狗都被他一纸诏书下狱,曾经权倾朝野的严嵩严阁老,被一道圣旨丢官罢爵,儿子严世蕃弃市斩首,家产全部没收。
可是如此精通于权术的皇帝,在苏泽的大军杀入京师的时候,依然仓皇而逃,如同丧家之犬一样。
在西狩的路上,那些曾经高居于庙堂之上的达官显贵,又有多少死在大字不识一个的丘八之手。
那曾经震慑群臣的司礼监大太监陈洪,被士兵们围殴打死的时候,讨饶的话是多么的肉麻。
而如今明廷的政策也是朝令夕改,当年王恭厂爆炸的时候整个顺天府都只能眼看着火药坊燃烧,还是颜钧带领周围的雇工们扑灭的。
在山东威名赫赫,以一己之力挡住东南的大将军李成梁,执政以后也是失误连连,河南之地丢失,所有人都知道明廷日薄西山了,可现在各派还在争权夺利。
这些大人物也都是人,当祛魅之后,佟安再看整个明廷,也就是一个草台班子罢了。
佟安突然明白了苏泽出版《论政府》一文的意义了。
将官府运行的逻辑告诉所有人,就是为了让百姓知道,那些肉食者也是人,他们也不是万能的。
肉食者鄙,不能远谋。
苏泽需要的,不是百年之后将他捧上神坛,将他们当年制定的政策当做金科玉律,而是要告诉大家,很多事情并不是什么深远的谋划,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不得已为之。
后世需要根据情况不断的改变政策,而不是和大明一样将祖宗之法当做天条,用祖宗之法反对进步和变革。
佟安对于东南的这位大都督更加肃然起敬。
等到返回国子监的时候,
山西新军是最新成立的新军,驻防在山西,防备东南军队从河南杀向山西。
山西新军的统制官也是李成梁当年的副官,新军总计两个镇,再加上山西原本的团练和边军再组成一个镇,一共组成三镇的新军。
而国子监,也就是现在京师武备学堂,作为
作战参谋能够接触到主将和各级军官,指挥部又往往设在后方,不需要在前线守堑壕,待遇又高,还容易得到提拔,是所有军校生都向往的去处。
如果新军参谋部不要,这些军校生就要下基层连队了,那就要在冰冷的堑壕中死守了。
所有人都拿出最好的状态,拿出自己在军校时期的成绩,用最饱满的状态等到山西新军镇统制官的挑选。
佟安也有些忐忑,他虽然文化成绩不错,但是毕竟军校上的时间短,身体也比较文弱。
佟安的综合成绩在同届中只能算是中游,而听同年分析,如今这位山西新军的镇统制官是武将出身,更加侧重于军官的素质,更看重日常操练的素质。
那些身体素质好的同年都志得意满,而佟安这些监生出身的都有些低落。
不一会儿,一名同年喜滋滋的出来说道:“大帅果然慧眼识珠,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