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的大队部,我姥姥那一段时间就在大队部的食堂里帮忙。
我姥姥来我家时大都是在很黑的夜里,她干完食堂所有的活儿,带着她省下的晚饭,有时是一块玉米饼,有时是一个地瓜,还有时是很小很小的一块肉——那于我来说简直比过年还幸福。我那时就像一只饥饿的小鸟,老也吃不饱。我姥姥的脚步临近时,我妈就会点上煤油灯,接着门帘一挑,我姥姥慈爱俊俏的脸庞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往往我姥姥还来不及上炕就从怀里掏出吃的递给我,食物的香味使我困倦的双眼顿时闪闪放光,犹如黑夜里觅食的野猫一样铮亮。今晚,我姥姥给我带来了一块肉,足有兵乒球那么大,顿时,香气四溢,直扑口鼻,我有多半年没吃过肉了,我几乎来不及剥开那层包肉的黄草纸,便一口把肉塞进了嘴里,幸福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我的牙咬到了腮帮子我也不觉得疼,我边吃肉边看着我姥姥脱鞋上炕,歪在炕头,我妈递给我姥姥一条手巾,我姥姥边擦着汗边说:
“食堂的活儿到明儿个就结束了,正好后天是你二姨的生日,我要去岳家沟一趟,然后到秀叶那看看,有一阵子没去秀叶那了。”
“中,你要在那住一宿吗?”我妈问。
“到时候再说。”
“给我二姨带点啥不?”
“不带,她啥都不缺。”
“给秀叶呢?”
“煮上几个棒子(玉米)拿着吧。”我姥姥说。
“中。”
“姥姥姥姥我也要去。”听到这儿,我急忙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肉,嗦着手指上残存的油香说道。
“你别去了,在家帮你妈看孩子吧。”
“不,我要去。”我看看睡在炕梢的我的两个妹妹二月和三月,一个两岁多,一个刚会坐着,她们就是两个屎疙瘩,我可懒得理她们,再说了,一年中只有这一天——我姨姥姥过生日的这一天,我姥姥才舍得给自己放上一天假,约上我二姥姥和我三姥姥一起到岳家沟我姨姥姥家里聚一天,年年如此,从未间断,也只有这一天,我才能有机会跟着她们到处逛逛,我岂能错过,我必须要去。
“后儿个再说。”我姥姥抻过一个枕头,躺下,她闭上眼睛,看上去很是疲乏,我妈则从墙角拿过袼褙,就着昏暗的灯光粘着鞋帮儿,我家的屋很小,夜很黑,豆大的烛光照着巴掌大的地方,浅浅的灯晕忽明忽暗的闪动着,我趴在我姥姥身边,闻着她身上一股油渍渍的烟火味,充满了想象和向往。“秀叶不知道干啥呢。”我姥姥又说。
“是呢,干啥呢?”我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这个点了,也该收拾完了。”
“唉,从前大东在,住在婆家还仗义,这下大东走了,往后可没靠头了。”
“是啊,没靠头了。”我妈长长的叹了口气。大东是我的姨夫,去年不幸于一场井下矿难,我姨年初时接了我姨夫的班,在矿里的库房工作,早出晚归,很是忙碌。我姨仍和她的公公婆婆大伯子小婶子十几口人住在一起,她们家的院子不大,房子也不多,因此,我们每次去看我姨都很少在她家久待。“矿上不是说给秀叶分房吗?”
“说是分,谁知道啥时候啊....再说分了房也不容易,出去单过倒是宽敞清净,可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上着班,更连个搭把手的都没了,难啊。”
“是啊,难啊。”我妈又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姨家的双胞胎阳阳和明明才刚三岁,我姥姥和我妈时常为她们忧虑着。
“孩子们可啥时候长起来啊....”
“唉,要是能有人帮帮秀叶该多好啊...”我姥姥和我妈一句一句的说着,说得满屋子都是忧伤,说的夜色更加迷茫,说的连我也觉得心里堵得慌....墙上的挂钟当当的敲了九下,我姥姥坐起身来摸过她的小鞋穿上——我姥姥的脚很小很小,就像我叠的纸船一样尖小。我姥姥要回自己的家了,我拽着她的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