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重规矩, 她们守规矩便能自保。且从大阿哥去了后,她便不大爱管事,成天呆在小佛堂里念经, 请安都见不到面, 只有逢年过节府中宴会,才能听到福晋发话。
上头的人盯的不那么紧, 她们自然也松快。
相比之下,李氏的性子明显不如福晋宽和大气,与爱拈酸吃醋的平常妇人没什么区别,加上府中几个子嗣都在她的院里,贝勒爷时常来探望, 因此这边要更小心伺候着, 免得被穿小鞋,用度上克扣或给些次品, 这日子就难过了。
李氏不是个爱清静的, 因此众人时常聚在一起, 对着衣裳首饰便能说上大半日,若是相约打牌九,那更是热闹。
她每每在不经意间说上几句:“这是贝勒爷知道我喜欢,特特寻来的”,
“爷天天盯着几个孩子的功课呢,半点放松不得”,
“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 只是点小玩意儿,妹妹若喜欢,便送你们……”
句句话都能引得众人如吃了未腌制好的酸梅般,从嘴里涩到心里。
而李氏瞧着众人这般模样, 还不得不对她奉承讨好,便觉得如喝了蜜般美妙,打上一整日牌都不觉得累。
除此外,各院管事的仆妇也找着机会前来拜码头,不拘是南边刚进上来的果子,亦或是北边上好的蜜饯,捧两匣子过来,也算是个心意不是?
至于平日里用的烛火熏香更是捡着上好的送来,院子里那些粗苯的家伙事儿,往日若要上漆打蜡,需得到各处打点,再等上个把月才能得。如今都不必她们去说,自有库房管事的上赶着讨好,修补好了,麻溜的送过来。
再加上如今管着一部分府务,威势见长,更得下人敬重,手里宽松,吃穿更上一层楼,日子过得便越发滋润起来,别说是为了孩子安全换几个下人,就是全换掉她都无所谓。
可惜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李氏这里一片欢欣,乌拉那拉氏则越发的沉寂起来。
“贝勒爷虽给了那边一些管家权,近日却将院中人手调换小半,可见他心中对李侧福晋管家并不放心,想她易受下人的欺骗蛊惑。”
“况且那边不过小门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对王府宗室间的交际应酬一窍不通,人际往来,四贝勒府还是得靠您出面!福晋,您且放宽心,只要好好将养,待来日身子恢复,必能拿回全部管家权!”
小佛堂里,付嬷嬷跪在乌拉那拉氏身后,言辞恳切,分析的头头是道。
屋里一股子檀香气,浸染透屋中的摆设家具。乌拉那拉氏身着乌青色素袍,乌发用两根青玉簪子盘起,素面朝天,沉静跪在佛前,手里一串紫檀木佛珠不停转动着,闭目低声念着佛经,对身后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
付嬷嬷见得不到回应,叹息一声,转了话题。
“福晋,您也该多出门走动走动,整日待在这佛堂,可把身子都憋坏了!”
“过几日太子妃家里过寿,贝勒爷不是说可去可不去,都由着您,要不咱们去凑凑热闹?”
下人们打扫的干净,窗外一丝鸟雀虫鸣都没有,安静的让人窒息。
付嬷嬷抬头看过去,若不是佛珠在一颗颗转动,她恍惚间以为面前是一座雕像。
“福晋,贝勒爷心里还是向着您的,外头的交际从来都不曾让李氏担着,您万万不可因为管家权的事跟他置气,伤了情分,反倒叫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连番劝说下,乌拉那拉氏总算有了动静,她停下口中低低的诵念,手里的佛珠也凝固了。
付嬷嬷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盯着她的背影,却见她仍是纹丝不动,板板正正的跪在那里。沉默在室内蔓延,过了许久,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嬷嬷,您先下去吧,莫扰了佛堂清静。”说完,又变回了那座雕像。
付嬷嬷张了张嘴,良久,神色黯然的起身退了出去。
待室内恢复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