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心惊胆颤的跟着胤禛回了前院正殿。小心翼翼的沏好茶, 去书案前铺好了纸磨了墨,叫仆从拉动房梁上悬挂的摇扇,好使大殿内不那么憋闷, 便默默缩在梁柱旁,他偷瞄一眼,发现主子爷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郁,沉郁的让他在这秋老虎的天里感觉到丝丝凉意在后背直窜。
等了片刻, 苏培盛发现他的心思都白费了,主子爷并没有如往日一般站在桌案前练字, 反而在殿内气势汹汹的来回踱步。他心里好奇,福晋到底和主子爷说了些什么, 竟让他失了往日的冷静。
胤禛大步走着, 却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 他藏在袖中的拳头一会儿握紧,一会儿张开,急促的喘息着,仿佛还未从一场激烈的战斗中恢复过来。心脏砰砰的激烈跳动着, 仿佛雷鸣般炸响, 他感到一阵眩晕,耳边仿佛有人在尖叫,眼前的景物也有些模糊。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仿佛灵魂被困在了这副冰冷僵硬的躯壳中, 被一双大手操控着来回走动。
他用力闭眼再睁开,分明身处整日呆着的正殿,可却仿佛还未从后院离开, 仿佛乌拉那拉氏还站在他面前,浑身紧绷、抿紧双唇怒视着他。
眼泪从她眼中流出,却仿佛一块块岩浆坠落,与那些话语一样,将人烫的浑身剧痛、皮开肉绽。
什么叫“对,皇室哪一年不死孩子,贝勒爷你有其他的子女,可我只有弘晖一个,我只要我的弘晖!我还想问贝勒爷,您看着二阿哥、三阿哥时,您笑着抱起他们时,您听着他们叫你阿玛时,可曾有片刻想起我的弘晖?可能会像我这个心痛难忍?!呵,你只怕早已将他抛诸脑后了吧?!”
“您若真的如同我一般伤心欲绝,又如何能两三日就神情自若的处理丧事、招待宾客?又如何能对着弘均、弘时笑得出来?又如何刚过头七便纳新人?”
“您敢说你没有做过这些?你敢说你没有将更多的注意转到弘均、弘时身上吗?你不敢!因为这就是事实!你根本不在乎他吧,我可怜的弘晖!
对你来说,只要有女人便有源源不断的孩子,弘晖不行还有弘时,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
胤禛试图回想当时自己的表情,必定是震惊的吧,震惊于乌拉那拉氏怎能说出那样如刀似剑的话?怎能这样看自己?怎能这样质疑自己对弘晖的爱?在她眼中自己就是那样冷心冷情,几日便将长子的死忘之脑后的人吗?
震惊苦痛之余便是失望。
原想着自己身在皇家,比起普通人家自然亲缘淡薄些,不能单纯将皇上看作阿玛,又因自小在养母身边长大,与亲额娘和弟弟的感情也有些疏远,但好歹这十几年的夫妻之情做不了假,至少他和乌拉那拉氏之间是有默契的,是懂对方的!
胤禛苦笑了牵了牵嘴角,原来这竟是一场笑话!是自己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
福晋痛失爱子,自己对她万般体谅,可她却是如此回报,在她眼中,这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又算是什么呢?
是,她说的那些自己都做了。面对她的质问,他百口莫辩,可他从没一刻忘记弘晖的死,从未曾忘记追查他的死因,从没有一刻不感到痛彻心扉!
是,他还有弘均、弘时和大格格,可在他们身上花的时间精力加起来都不到给弘晖的一半。弘晖不到五岁便被带到前院,作为未来贝勒府世子所精心培养,他的地位和重要性毋庸置疑。而在乌拉那拉氏眼里,李氏的孩子即使叫她一声嫡额娘,也终究是与她无关的陌生人。
乌拉那拉氏说,不论她眼睛看向何处,处处都是弘晖的身影,让她心痛难忍不能自抑,可他又能好到哪去?
在李氏和弘均几个孩子那感到片刻安宁,回到正殿伤痛就会加倍的涌上来。与此同时还要强打精神处理各种事务,这里面的痛苦为难谁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