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握天子权的皇太后,他若想杀她天亦不敢挡。
容歌面上褪去血色,绷紧的神经,注视他的每一个微妙动作,算计着如何才能在他手下逃命。
危长瀛因她突然的后退,蹙了一下眉。
又见她面无血色,巴掌大的小脸,独一双狐眸大而明锐,如遇到天敌的狐狸炸开了毛,死死盯着他,宛若下一秒便要不惜一切与他拼命。
他眼角处微一抽动,故意站起了身。
容歌那根名叫恐惧的神经,终于拉紧绷断,登时双膝跪倒在地,眸底噙泪的对危长瀛凄惨地喊:“师傅!杀徒弟是罔顾人伦啊!”
危长瀛正欲迈步的动作微微一顿。
容歌“蹭”地跳起,快到在空气留下一道残影,瞬移跪到他脚下,死死抱住了他小腿。
撕心裂肺地喊:“师傅啊师傅,纪九拿你当生父般尊重,您怎舍得杀徒儿啊!徒儿还没为您养老送终,徒儿还没能好好孝敬您,您不能啊———”
她声音本就较一般女子软柔,此时拔高的嗓门,颇有绕梁三日不散的奇效。
安之意唇角不停抽搐,索性捂住了耳朵。
危长瀛因她这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叫喊,面上罕见有了错愕之意,微低下头。
却见容歌死死抱住他腿,一双略挑的狐眸,湿漉如清泉之石,既是委屈又是畏惧地望着他。
那样的一张脸,本就色艳,不颦不笑,便已令人难以移目。此时委屈巴巴地仰视他,倒让人意识到,她不过是个刚及笈的小姑娘。
面部轮廓稚嫩,两颊甚至未褪去婴儿肥,倘若不看她背后所行之事,这样的一张脸,堪称天真无邪。
可若看她背后所行之事……
他的好徒儿,极有良心,把东街商家亏损算得分毫不差,所有商家都得到同等的赔偿。唯独是他的沉心阁损失最大,却仅得了她夜间送来的一百两银票,和她别具一格的一句话。
【沉心阁东家作恶多端,本大侠替天行道,这一百两是本大侠法外施恩。】
危长瀛想到此,再低头去看这张“天真无邪”的脸,心底难免翻滚涌上一阵戾气,眸色沉了下去。
容歌对上他深若寒潭,重新变得沉寂的黑眸,警铃松懈,对他讨好一笑,甜甜道。
“徒儿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这样观师傅面容,方知师傅生得好比庙里的观音菩萨。老人常说面由心生,师傅生得这样的菩萨面,必然有一副观音菩萨的慈悲心肠。
只可恨徒儿此时方才醒悟,纪九自今日起对天发誓,日后必拿您当亲爹孝敬,每日为您敬上三炷香,初一十五对您真身磕上三个响头。”
危长瀛被她越说越离谱的话,逗弄得眸底浅浅浮上一层笑意。思及她年幼无知,虽被娇惯了一身善恶不分的本事,却也不算无可救药。抬腿踢开她,敛下眸底笑意。
淡声道:“活人不受香火,你若期盼为师早些死,大可照做。”
容歌被他这样一脚踢开瘫坐在地,本升了一些火气,一听这话,狐眸亮了一下。
活人不受香火?
她磕头危长瀛会早死!
倘若是真的,她每日磕十八个头给他,他是不是就……
危长瀛微回首,瞥她一眼,冷笑一下:“你想试试?”
容歌打了个冷噤,看着他唇角冷笑,下意识地讨好一笑,忙站起了身,走上前,乖顺去搀扶他手臂。
很是谄媚地道:“瞧师傅把阿九想成了什么人,阿九从来尊师重道,平生从未行过一件坏事,为人处事坦坦荡荡,从不弄虚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