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皇帝后的这些年,所有人告诉他你是天下人的官家,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有舅舅会骂他:连史记都读不利索,当暴君都嫌不够格!
但也只有舅舅一遍遍教导他君王之道,须仁民爱物,光明磊落,正直中庸……他明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却捏着鼻子,亲自辅导自己功课。
是以,小皇帝对叶叙川的情感很复杂,一面不甘,又一面敬畏。
……别的不说,他舅舅打人手板,是真他娘的痛啊。
*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小皇帝挨手板时,烟年愉快购物,满载而归,长长的结款单子被家仆送至右承天门前。
随侍的校尉张化先正等候上司,扫了一眼结款单,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五百两?\
家仆道:\五百两只是首饰,另还有衣裳铺子送来的三百两,纸伞铺子糖人铺子花铺木匠铺……数额虽不大,但支款与否,还是要看大人的意思。\
恰此时,身后传来响动,一众皇城侍卫齐齐欠身行礼。
众星捧月中,身着朱红官袍襆头的男人行出宫门,径直走向御街边的乌孙马。
家仆上前,低声同叶叙川耳语几句。
顺便递上结款单子。
叶叙川信手接去,双目微眯。
“查过她了?”他问道。
“是,大人,”家仆道:“府中和禁军都派了探子,她祖籍在真定府白马关下一个县里,年少遭灾,被卖来汴京,在勾栏里弹了十年琵琶,已颇有名望。”
“身份倒是做得干净。”叶叙川道。
“身份干净,可人却有怪异之处。”家仆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依大人所言,拿当日长公主壶中的酒给太医们验了,太医说那酒就是从勾栏里买的普通暖情酒,可李太医闻出其中有一味药,似乎是新添的,竟使药性强了许多。”
“况且,她那日恰好在尚书府中献艺,又恰好在大人中药时路过近旁,恰好看出大人状况有异,自荐了枕席……可世上哪来那么多恰巧?巧合一多,便处处奇怪,还望大人多加提防。”
叶叙川指节轻轻击打马鞍,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道:“她既然大方让查,那自是将蛛丝马迹都收拾干净了。”
家仆面露惭愧之色,附身一揖道:“是属下无能。”
“不必再查了,”叶叙川道:“着人盯着便是。”
家仆恭敬应下,小心道:“大人,
他随口问道:“她说不爱用别人碰过的东西?”
家仆道是。
“倒是知道记仇。”叶叙川笑了笑。
“去账房支银子。”他翻身上马,抛下一句:“以后她想要什么就买下,不必知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