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时光飞逝。
京杭大运河贯通南北,北平新宫也已落成。
史书记载,永乐帝因前期朝臣反对,迁都北平耗费十年。
而今,朱元璋强势,朱标强干,父子同心,满朝敢反对者寥寥无几。
兼之国库丰盈,百姓安乐,只用四年,北平新都基本万事俱备,只待搬迁。
可惜,四年过去,已是洪武二十四年秋,史书里的朱标出发巡抚陕西的时间。
史书记载,洪武二十四年九月初九,皇太子朱标巡抚陕西,当年十一月二十八返回京师,重病。
五个多月后,也就是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朱标病逝,享年三十八岁。
这段历史,常乐背得滚瓜烂熟,任何可以查询到的细节,全部烂熟于心。
为此,她特意请戴思恭和戴杞父女两人每隔三日入宫,专门给朱标请平安脉。
数年以来,朱标的身体都极为健康,理当是健康的。
但到底只是最原始的望闻问切,再高明也比不过现代化的各种检测仪器。
时间一天天的溜走,北平飘起冬雪。
常乐明显的焦虑起来,几乎恨不得每时每刻跟在朱标身边。
朱标瞧着倒完全像个没事人,依旧每日处理政事,未有丝毫懈怠。
反正他的兄弟、臣子们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同。
实际,别人不知道,常乐很清楚,如今的他,每日特意留出许多时间陪伴家人。
最兴奋的莫过于允熥和允煌,每夜都要缠着他们爹爹讲睡前故事。
雄英到底年长些,他观察数日之后,忍不住问道,“爹爹,您最近是又提高了效率?”
奏本什么的,是绝对没有可能减少的,或者,爹又找到了合适的“奴役”对象?
朱标瞧眼困惑的大儿子,“雄英不喜欢爹多些时间陪着你们?”
他语气里满满的伤心失落,眼角眉梢也都带着明显的难过。
朱雄英略显无措地眨了眨眼,“当然,当然喜欢......”
好奇怪呀,他们父子终于要走温情路线了么?
朱标勉强压住蔓延到嘴边的笑意,“小孩子早点睡才能长高,免得同你皇爷爷似的。”
朱雄英:“......”
果然,温情什么的,那都是错觉。
冬夜静谧,三个孩子进入梦乡,朱标顺着廊道返回寝房。
寝房外间的书桌,数盏煤油灯烘托起晕黄的光。
常乐满头青丝松松扎在脑后,身裹大髦,正襟危坐,奋笔疾书。
她近些时日来的焦躁,他都看在眼里,但没有任何可缓解的办法,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命途几何,
常乐听到声响,抽空抬眸瞧他一眼,“孩子们睡着了?”
朱标合拢门扉,踱步至书桌对面,“睡着了。”
他提起炉子里冒
着热气的茶壶,给两人都倒了杯热茶,“辛苦了。”
常乐摇摇头,接过茶杯,真正辛苦的是他。
朱标和朱元璋有三十多年的父子情谊,相当深厚,如今他为了她的命,不得不站在他父亲的对立面。
他要以最阴暗的思路,把他的父亲往最恶毒的方向推测,然后预备解决方案。
于他而言,最难的或许不是方案,而是可能会发生的父子相残。
当初全家搬至北平,或许可以解释为他是为了迁都做准备。
而今,如果正到那一刻,他们父子之间或许会反目成仇。
他现在要考虑的,做的每一个决定,对他都是煎熬。
相比而言,她所作的,不过是将脑子里所有的知识默写出来。
万一,万一朱标病逝,而她难逃殉葬,她要把从六百年后带过来的知识留给这个世界。
常乐垂眸看着茶水,里面映照出个模糊的面容,毫无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