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炎以及他的弟子代表了民国初年国学领域的最高水准,这些弟子大体上分成三派。
一派是守旧派,代表人是章太炎的嫡传弟子黄侃。黄侃学章太炎学得最像,就连“疯子”这个头衔都继承过来。守旧派的特点是凡旧皆以为然。
第二派是开新派,代表人是钱玄同,他号称“疑古玄同”,所以后来倡导废除汉字他是主力。
第三派姑且称作中间派,以马裕藻为代表,没有太明显的倾向。
虽然分成几派,此后太炎先生门下大批弟子涌进北大后,对严复手下的旧人都采取了一致立场,认为那些老朽应当让位。
沈尹默作为“非嫡传弟子”,同样站在了他们这边。
他们这么想给北大教师队伍换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之前提到,以前京师大学堂时代存在太多陋习,俗话说为人师表,如果教师队伍不能代表新时代,北大还怎么当全国大学之祖庭。
一些北大老先生讲课时还秉承着许多私塾习惯,比如有位地理老先生,从不把讲义和参考书给学生看,因为他认为这些必须保密的,否则学生提前看了,还怎么教书?
殊不知图书馆里的书就是公开的。
——对了,差点忘了图书馆也算新事物。
反正这样的老先生挺多。
沈尹默与李谕进入北大后,对这里蛮好奇,凑到一间教室门口看看里面上学的情况。
正好是一位姓徐的英语老师在上课。
沈尹默听了一两分钟就摇头走开,他对李谕说:“这位教师明显是中国人,怎么张嘴就是‘我们西国’?莫不成他像辜鸿铭先生一样,在南洋长大?”
李谕说:“辜先生水平比他高不少,而且你要是见着他,绝不会听他说‘我们西国’。”
沈尹默说:“那应该让辜先生回来教。”
引入了新教师,代理校长章士钊开了一次教务会。
那位教英语的徐老师同样出席,轮到他自我介绍时,又是一口英文。
沈尹默眉头皱了皱,直接问道:“我固然不精通英语,但此时此地,到底是伦敦还是纽约?如果教务会都要讲英语,我就不出席了。”
李谕心中一乐,这脾气对胃口。
徐老师说:“新老师,你不知道吗,只有讲英文,才能证明你有水平。而且洋人的学问只能用英文讲。”
李谕忽然悠悠地说:“我上课讲无线电时都用中文。”
徐老师一下子愣住,他不敢怼李谕,只能悻悻然坐下去,不再说话。
但这种情况以后很长时间都无法避免,就算五四之后再过上十几年,大学校里还是以会用英文流畅讲话甚至演讲为荣。
蔡元培当校长后,曾让这种情况有所缓解,但不能改变全国的趋势。
鲁迅的同学兼好友许寿裳198年去女师大当校长时,就职演说便是英文,他练了几天几夜后上台还是结结巴巴。
——好像不用英语,就不足以压服学生。
章士钊给沈尹默安排教职时加了一句:“你也教着历史。”
沈尹默说:“不对啊!当时让我教的是国文,历史我哪教得?”
章士钊说:“等得闻(陈翰章字)先生毕业后,接手历史教职,你就可以回国文系。”
陈翰章是一代鸿儒。
沈尹默震惊道:“他当学生?我当老师?”
李谕好整以暇地看着,笑道:“你才刚到北大,以后怪人怪事多了去,千万不要大惊小怪。”
沈尹默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不可思议道:“为什么他要做学生?”
章士钊说:“得闻先生已经做了好几年学生,他虽是经学大师,不过一直有点翰林的愿望。可惜朝廷早早废除科举,得闻先生无法忘怀,后来知道京师大学堂的学生被称作洋翰林,所以一定要在大学堂毕业。”
陈汉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