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花臻是顶好顶好的人。 小时候他的院子与母亲的房间有一墙之隔,花纭与梁祉第一次进花府就挨了嫡母的下马威。厨房连着给母女俩送了三天馊饭,要不是花臻省下自己的口粮,恐怕她们早就饿死在花府西南角的陋室了。 花臻读过很多书,花纭明白他心里长满了纲常的桎梏,在花从文谋反的时候,花纭也有过心理准备花臻会没办法接受。 但他坠楼的消息与这些刻意扭曲事实的话本一同递向靖州的时候,花纭当即就明白了——花臻的死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你现在见了哀家居然都懒得行礼,”花纭望向沈鹤亭的背影,她知道沈鹤亭药劲过去了,现在肯定什么都记不起,还拿自己当无爱一身轻的萧四公子,“倒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你是不是特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萧氏遗孤,好跟你一起讨伐花从文?” 沈鹤亭闻声回头,凤眼中隐隐荡着愠怒,视线在那些纸上不做停留,反而大言不惭地直视花纭眼睛明知故问:“娘娘在说什么?” 花纭一把将发黄的纸张扔向沈鹤亭,飞扬的纸将他们的视线剪得凌乱,沈鹤亭皱起了眉头,瞪着那些纸顺着木桥的缝隙掉进水中。 花纭怒道:“兵不血刃啊,你明明知道大哥他最在乎名节,还故意让这些东西被他看到!把事实拧碎成不堪入目的谣言,源源不断地送往他的书案,从一开始……或许从更早的时候你就开始给他看这些东西,告诉他花从文是以下犯上的逆贼,万古不可饶恕,还要告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父亲从寒门手里偷过来,大哥根本不配做这个翰林……这难道是事实吗沈鹤亭?” 花臻大度,不到万念俱灰之时不会选择自戕;花臻亦好体面,他怎么会选从城门之上于万众瞩目中下坠?除非他被谁改变了想法,想是在用自己的血肉跟某人做一个交换。正是沈鹤亭扭曲了一切事实,花臻才会从清醒走向偏激。 花臻风评好,一旦自戕自会引起鄞都百姓憎恶花从文,而且更加坐实了“谣言”实为真。一条人命逼得花从文墙倒众人推,叛军退兵民心亦不在之,花从文的“大计”也就是摧枯拉朽,沈鹤亭也正好可以借为死人正名的名义向他发难。 “一人退万兵,你的刀还沾不上他的血,”花纭深吸了一口气,“好计谋啊,沈掌印。” 沈鹤亭摇摇头,被花纭劈头盖脸地骂一顿,他眨巴眨巴眼委屈地说:“我不明白,太后,我不明白你为何而愤怒?是因为血缘发作,还是因为你胸怀万民,无论死了谁都要伤感万分?花臻是自戕,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怎么就变成我杀的他?难不成我告诉他真相,也是我的罪过了?” “你敢不敢摸着良心说他的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花纭恨恨地抿起嘴唇,感觉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揩了一把腮边,“是谁把这些东西送到他府上的?哀家总能查清楚,但现在哀家想要你的答案。” 沈鹤亭垂眸,目光挂在花纭手腕上的琵琶弦。他想不通这东西为何在她手上,记忆缺了一角,越回忆这根琴弦越头痛,眉头都凝成纠结的山了。 花纭手指在在外袍上点了两下,顺带腕子上的镯子相撞发出好听的声音,她乜视沈鹤亭,道:“最后一次机会,哀家问你,花臻的死到底是不是你计划的一环?如实回答,想好了再说。” “是,”沈鹤亭答得很快,“是我。” 花纭失望地叹了口气,她语塞了,侧目瞧着沈鹤亭,他依旧是那不知悔改的样子:“你还很骄傲吧,把所有人算计得无所遁形,一个始作俑者还岁月静好地在湖边垂钓。哀家痛大哥,更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