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亭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迎面一股书卷的墨香气,和萧元英在世时很像。 熟悉的味道总能勾起思家的情绪,沈鹤亭扬起了头尽力不让眼泪掉出来。他深吸两口气,不由得在心中哀叹:萧家没了,都烧干净了,这都是那个叛徒的东西,不是爹的。 他跟着墨香来到书案边,发觉砚台里的墨是新研的,干净的桌面上只摆了一封没有收信人的信封。 沈鹤亭走过去,将信拆开来看。 刹那间,他的瞳仁蓦然张大,神情由平静变得震惊,犬齿紧咬着下唇,又从讶异变成了克制的嘲讽,最后从他眼角滚落两颗不甘的泪水,晕染了华安的遗书。 “我本靖州粮农,年十三遇蝗灾。村中人家皆易子而食,我为讨活命而外逃。幸受萧帅一饭之恩,入四州军。年十六,萧帅为我做媒,娶妻生子安稳度日。萧帅于我犹如久旱逢甘露,华安愿为其赴汤蹈火。 “然,花相劫持我亲眷,以妻女清白要挟,要我叛萧帅投世家。本不愿屈从,可我一人可守军士忠节,妻女不该同我受苦,还是低了头。 “……花相为人阴狠狡诈,而我登上高位,日渐膨胀贪婪忘乎所以。为虎作伥愈行愈远,闭竺州门不出靖州,眼见向北一片疮痍,而向南歌舞升平,仍沾沾自喜。 “我有悔。” 实在不忍卒读,沈鹤亭到此将华安的遗书对折,塞入袖中。 即便华安生前有忏悔罪行,沈鹤亭依然不能原谅他的背叛。不忠已是无法被宽宥的原罪,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仅如此,他的家人,也该为华安的罪过承担责任。 他不会可怜任何一个背叛萧元英的人,他替父亲感到不值,博爱地怜悯每一个苦难的人,却豢养无数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受害者尸骨已寒多少年,施暴者还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乞求原谅。 沈鹤亭搜罗华安的书房,找出许多他与花从文来往的信件,统统整理带走。加上他在秋闱中做的“好事”,足够花从文诛九族的了。 但沈鹤亭有一点不明白,花从文做这些到底为了什么? 忽然他想起姚铎曾在信中提及,他与盛誉掘坟那日,遇见了花从文的亲卫跟重烨来抢孩子。 沈鹤亭猛地抬起头,望向远处的灯火,他如梦方醒! 花从文对花纭不好,是因为并没有将她视作自己的骨肉,而他对李璞上心,是因为李璞才是他亲生骨血。爱屋及乌,花从文真心爱护的人,该是宁德公主。 而弘治一开始属意宁德嫁与萧元英,萧元英却上书弘治自己已有妻不愿纳妾。弘治以宁德非嫡出为由,执意要把宁德填给萧元英。 三年后,从未召过驸马的宁德公主诞下一男婴后血崩而亡。 莫非是因为宁德,花从文才算计萧元英的? 这理由说得通,但没那么通。花从文与萧元英同出一师门,为个女人刀剑相向?如此感情用事,怎么会是花从文所为? 沈鹤亭怀疑定另有起因,但他现在不愿意细想。与花家有关的一切都是一桩不忍直视的惨剧,刑架上是悲苦的自己,进与退都是惨不忍睹的地狱。 他悄悄离开书房,沿着长廊向后花园走去。 树木都光秃秃,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他就是想醉,想倒在故园的土地,永远自由放逐。 — 花纭在梁府,等到后半夜盛誉卫缄他们都回来了,却没等到沈鹤亭。 她裹着狐裘大氅,挡在盛、卫、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