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逃到魏县城下,弹尽粮绝。 王水花擦拭脸上的泪水,视线扫过自家装粮的包裹布,一咬牙,舌尖血盈满口腔。 “阿公,我听邻村的方大娘说城里招女仆,一人三斤高粱米,我想去。” 老张头愕然回首,枯瘦的手不住颤抖,老泪盈眶,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哽咽中带着不可置信。 “水花,你知道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去哪了吗?” 那腌臜地,生不如死啊。 王水花摸了把脸,面容枯槁,也无法掩盖眉目的清秀。王水花五官端正,身材高挑,生育后的胸.脯鼓鼓的,即便营养不良,也不是未婚未育的小姑娘可比的。 她听贩人的说,城里的老爷们就好这口,若非如此,她也换不回三斤高粱米。 难民不是人,未破瓜的良家女,搁魏县城下,也不过一斤粗粮的价钱,她值三斤高粱米,够家公阿婆吃大十天,得高兴。 但她揉着通红的大眼睛,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张老头望着跪得直直的水花,拽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他撇开头,不去看王水花泪莹莹的脸,王水花七岁到张家,是儿媳,更是女儿,看自家闺女跳火坑,张老头揪心揪肝的疼。 可他睁着浑浊的眼睛,环顾四周,世道艰辛,人间如狱,一窝窝的蝇营狗苟,哪里又不是火坑呢。 贩人的狼心狗肺,却给了难民们唯一的活路。 “走吧。”老张头的腰又塌几分,他背过身,嗓音寂寥、落寞又带着蚀骨的悲伤,“到了人家的地头就要听人家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老张头顿了顿,鼻子嗡嗡的:“将来若遇到可心的……” 老张头说不下去了,他拽紧拳头猛捶胸口,嗓子眼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却因久未饮水、喉咙干哑,只能如困兽般的呃呃声。 他蹲在地上,古稀之年,嚎啕大哭。 贩人的来领水花,顺道带来三斤高粱小米,小碎布包着,沉甸甸的。 阿婆还在哼哼呀呀哄孩子。老张头扯过地头的枯草,插在王水花发髻上,沧桑的老脸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花白头发耷拢着,仿佛老了十岁。 王水花哐当一声跪下,最后给两老磕了三个大头,起身,准备随牙婆离开。隔壁草棚,李家小闺女突然冲了出来。 “水花嫂子,你甭走。” 李家小闺女紧紧拽住王水花的袖摆,声如炮仗,霹雳啪啪,“我听贩菜的小哥说官府三天后发赈灾粮,我们马上就有稀粥喝了,千真万确,城里都传遍了。” 她盯着眼前的牙婆,目光恨恨的,这人三天前用一斤高粱米领走她大姐,她娘眼睛都哭瞎了。如今,还要嚯嚯水花嫂。 王水花一喜,“真的吗?” 李家小妹连连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她指着牙婆,咬牙切齿道:“他们早就知道了。” 难怪她值三斤高粱米。 牙婆见李家小妹坏了事,也不恼,她吊着眼,视线扫过张家破烂的草棚子,疯疯癫癫的老阿婆,最终落到干瘪的布袋上,面色从容,气定神闲。 “王家妹子你想好。”她掏出一根针,搁油亮的坠髻间摩了摩,银白的皮屑簌簌落,她轻轻一吹,白屑随风而去。 她斜着瞅了王水花一眼,“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也不是强买强卖的主,但咱丑话说前头。” “今日我照顾你,三斤高粱米,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到时候你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