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看。 画中之人呼之欲出,特别一双眼睛最为传神,凝视一个方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似乎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杨徹竟不知自己的眼神是这样。 他拿着画又看了一遍,注意到画像的左耳处多出一点。 他抬头望向书生,书生躲过他的目光,转身开始收拾笔墨画具。 他出生时左耳边有一粒副耳,少年时副耳差不多黄豆大小。诈死逃生后,他找人帮他将副耳割除,经过这么多年,连疤痕都已经看不出来。 他张了张口想唤对方,最后还是忍下来。 看对方将画具都收拾妥当,开始拆卸画板,他隐去伤感,调侃口吻道:“兄台观察入微,画技了得,四十文一幅,在下赚大了。” “四十文足够我一天饭菜酒水,我已知足,要那么多银钱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书生将画板挂在画箱上,然后从画箱里取出一卷画纸递给他。 “这是文昌帝君像,最近京中来了不少赶考的举子,文昌帝君画像卖得最好。这幅是今早闲来随手画的,今日不出摊,送给杨公子,希望能保佑杨公子明年金榜题名。” 杨徹随手打开画像,此画与那日摊位上卖的文昌帝君画像云泥之别,这哪里是随手之作,是一笔一画精心绘制,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也看得出这十多年对方的画技已经远超当年。若是这幅画像放在摊位上卖,别说十文钱,就是十两银子都买不到,得十两金子。 想来如今简单而平静的生活是他想要的。 他拱手相谢,说道:“在下惭愧,收了兄台这等厚礼,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姓方,单名一个鉴字。” “多谢方兄。”杨徹请他坐,明玕进来为他们续茶。 方鉴瞥了眼茶几上的书卷,是一册话本。这个话本故事说书人都说烂了,妇孺皆知。讲述张生替父伸冤,冒名他人科举,摘得状元,最后父亲沉冤得雪,自己也得到皇帝重用,成为一代名相。 “杨公子也看这等闲书?” “消遣罢了。” 方鉴饮了口茶,朝他瞥一眼,如话家常道:“张生算幸运,父亲的冤屈是地方官贪污受贿所致,科举及第又遇到明主贤君,其父冤屈才得以洗刷。如果其父的冤屈是朝廷重臣所致,甚至是坐在最高尊位的人陷害,别说是状元,就是首辅皇亲也洗不了这个冤。” 杨徹搭在桌边的手微微攥紧,侧目看向方鉴。 方鉴放下茶盏,含着笑道:“杨公子,闲书可以看,但不可以信。” 杨徹默了一阵,笑着应道:“自然。自古以来错杀忠臣冤杀良将的帝王不在少数,能够自省认罪的寥寥一二,平反昭雪都是后世君主所为。” 方鉴瞧他说得从容淡然,笑了下,饮两口茶,闲话几句,便借口还有事情,起身告辞。 亲自将人送出门,看着方鉴背着画箱拄着竹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杨徹才回身。 张延感叹:“他就是方家大公子,你那日在街上就认出他了。” 杨徹点头。 怎么可能认不出,原主与他好得就差穿一条开裆裤了。他魂穿过来后,二人同吃同住,上学下学嬉戏打架,形影不离,比同胞兄弟还亲。 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够认出对方。 “那他是不是也……” 杨徹踏进书房,望见方鉴给自己画的画像,左耳上那一点已经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