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新添的异姓女子已在东跨院住了将近一月。 管家鸿叔月底照例盘点家用,发现火烛费用对不上号,叫来掌管库房的小厮一问,才得知是那位窦小姐夜夜都要人送蜡烛灯台。又唤了东跨院的丫鬟细察,居然听到东跨院的灯竟彻夜不灭。 "怎的如此铺张?"苏鸿忿然却无可奈何,只能等主人回府时捧着账本迎上去诉苦。 "这窦小姐是您带回来的客人,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 苏无羡浅翻了几页账簿,鸿叔已经颇为贴心地把东跨院的开支单拎了出来标在下面。他忍住笑意,佯作薄怒地皱了皱眉。 "确实过分。鸿叔,你这账本且先留下,我倒要去好好问问她。" 窦清欢,如若不是鸿叔今天提到,他几乎要忘了这个人。 那日让人送她回来,果然没到天亮就又有麒麟军找上门来。这次领头的是麒麟军副将谢斌,客客气气地来请他放人。 谢斌与他过去也有几分交情,苏无羡顺水推舟放了人,又互相客套着误会一场,事情也算了结。 只是窦清欢的身份仍然成谜。他也曾悄悄让柳双儿去认过,柳双儿看了许久,仍是摇了摇头: "江城的烟花女子我个个都认得,这姑娘倒是眼生得很。" 不是烟花女子,难道是哪家府上的小姐?苏无羡命人去查问过官府,却并无哪家来报女眷失踪。 他一次点卯回来时遇上谢斌,问起那日要抓的人犯,谢斌只摇头说并未抓到,其余也没再透露。苏无羡只得作罢。 那日已经如此大动干戈,若真有什么大案要犯,岂不是早就查到自己府里。八成是太子滥用麒麟军帮自己办了私差,才不好继续追查。 苏无羡放下卷轴,揉了揉眉心。 不知不觉自己已入官场近十载,朝局却比十年前更加晦暗不明。自己在外持身中正,在各方势力间斡旋得当,实则看透了每一派系不过都是群因利而聚的小人罢了,因而分外心累。 他从府里的酒窖挑了坛陈酿,一个纵身跃过墙头,又借力跳上了屋顶。东跨院明晃晃的灯光在一片漆黑中格外显眼。 苏无羡扬了扬眉,差点忘了还有这档子事。于是停住开酒的动作,身姿轻盈地往东跨院的屋顶奔去。 苏无羡悄悄解开屋顶的瓦片,屋内的灯光泄了一角,霎时有些刺眼。他闭目缓了缓,重新俯身,只见下方的屋里空空荡荡,少顷,听见一声女子的怒意十足的叫骂: “大爷的!蚊子怎么这么多!” 啪—— 两片薄瓦应声掉落在庭院里。伏在屋顶的苏无羡瞳孔地震,仍然沉浸在刚刚的骂声里不知所措。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条缝,窦清欢探了个头,光洁的臂膀藏在门后,挣扎着往身上披外衣。 “谁?谁在那里?” 这声音的气势比刚刚差得远了。苏无羡抿嘴一笑,又往下丢了片瓦,啪地一声砸在院里的桂花树下。 “苏无羡?” 她循声回望,看见屋顶的人影轮廓便脱口而出。 男人清朗而短促地低笑了一声,掂了掂手里的酒坛子,开盖后放在鼻下闻了闻,赞许地点点头,啜饮了一口。他并未动身下屋顶,而是换了个仰卧的姿势,单手撑着身子,不紧不慢地饮着酒。 窦清欢眼巴巴地仰着脑袋,过了一阵才发觉对方并没有下来的意思,只得活动着酸痛的脖子。 盛夏时节,桂树尚未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