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阵水声过后,乔五将手中的铜盆放到桌上,把提前备好的方巾递到祁昼明手中。 眼下铜盆里的水瞧着十分干净,可实则乔五已经换过六次水了,此刻房中却仍旧隐隐飘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 乔五偷偷觑一眼祁昼明脸上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除却脸色苍白了些,已与平常无异,才放下心来,调侃道:“大人,您方才那么吓新夫人,也不怕给人家吓跑了?我瞧着您这位新夫人胆子也小得很呐……” 祁昼明闻言,掀开眼皮睨了他一眼,淡声道:“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乔五并未因为这句话而露出惧色,反倒继续喋喋不休:“大人,我说真的,这夫人呐就是得宠着、护着的,可不禁您这么吓……” “滚”,祁昼明忽然侧过身,一脚踹向他,暂时止住了他的聒噪。 这一脚虽已刻意收了力道,可仍旧踹得乔五龇牙咧嘴。 即便如此,乔五嘴上依旧不肯吃亏,才消停了片刻便又一边揉着方才被踹的部位一边埋怨起来:“大人,您要踹也不能踹我屁|股啊,这要是叫人知道了那多丢人?我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本来想跟您一样讨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就已经很难了……” 话没说完,见祁昼明又抬脚,他连忙见好就收,端起铜盆便溜了出去,蹿得比耗子还快。 房门阖上的一瞬间,乔五忽然回转过身。 他看着眼前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门板,像透过这扇门看见了里面的情形,眼底的忧虑像化不开的阴云。 方才他如此费力地在大人面前卖弄口舌,也不过是想让他能忘记今日的情形一时半刻而已,即便他知道效用可能只是微乎其微。 今日的事谁都不曾想到,怪只怪那姓傅的太过不知死活,竟敢说出那样的诛心之言。 今日这个已不知是他们寻到的第几个人了,当年的卷宗却至今都没能找到。若再这么继续查下去,被人察觉端倪是迟早的事。 想来大人也早已是心急如焚,否则今日问话时便不可能让那姓傅的钻了空子,险些逃脱。 大人心里,应是十分不好受吧。 * 乔五走后,整个房间忽然变得死寂。 祁昼明闭目静坐在罗汉床上,坐了许久,安静得仿若一面塑像。 外面的日光穿过户牖洒在他袍角的金丝暗纹上,一直蔓延至他如墨的鬓发,铺出一团带着暖意的金色光斑,却又如此恰好地被那些墨发遮挡,折射成半边幽深的暗影。他的侧脸隐藏在那阴影里,苍白如同鬼魅。 半明半暗,形成一种奇异的俊美。 可从闭上眼的那一瞬开始,祁昼明眼前便不是空荡荡的一团漆黑,而是一道道血红色的暗影,像阴魂不散的鬼火,将他围困其中。 他却仿佛早已经习惯与它们共生共存,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就这么枯坐了近乎半日,直到天色彻底暗下去,室内的光线被尽数吞没,与屋外几乎融为一体,他才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之中睁开眼。 那一瞬间,他眼底涌动着难以说清的情绪,神色复杂。 半晌,他忽然抬起左手,一副仔细端详的模样,而后拇指与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像是在感受些什么。 沉默片刻,他突然低低地笑起来。 有意思。 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杀完人后闭上眼却能见到些不一样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