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姑娘出来相迎,前两日我自个儿不小心扭伤了腰,多少有些行动不便,倒是让太夫人久等了。是我的不是,还望姑娘替我在太夫人面前解释一二,免得惹太夫人不快,于养病不利。” 云溪闻言眸光微闪,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诧异。 方才太夫人在里头问起时,懿哥儿曾说他前几日不小心冲撞了夫人,惹她受伤,想必自然行走不便,来得慢些也是应当,太夫人这才命她出来相迎。 只是她方才对懿哥儿的过失只字不提,只说自己不当心,倒是与大婚第二日来太夫人这儿拜见时流露出的性情完全不同。 当日太夫人曾说,这位新妇看着温顺,实则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脾气硬得很,估计将来和大人夫妻之间有的磨了。 可如今再看,却已大相径庭了。 太夫人看人极少有错,此番不知是什么缘故。 她心中不解,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是宽慰说太夫人性子宽和,断不会计较这点儿小事,叫容因莫要放在心上。 容因随着她一路进入室内。 正房内一切摆放都十分严整,通色檀木物件,几乎找不出几点杂色,空气里漂浮着淡雅的檀香气味,闻着叫人安心。 她进去时,祁太夫人正坐在右间内室临窗的那张雕花乌木方塌上,怀中虚虚揽着祁承懿,同他说笑。另一边则是端坐着的祁昼明,他容色平淡,似乎并不愿参与祖孙俩的亲昵。 见她进来,房内原本热闹的动静一时停滞下来,就连祁昼明都抬眸轻扫了她一眼。 “见过太夫人,容因来迟,还请太夫人恕罪。”容因不敢怠慢,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动作轻缓而得体,赏心悦目。 这是来之前她担心露出马脚,特意向碧绡求教过的,私下已提前练过几十遍。她学东西向来快,加之这是原主曾经做惯了的动作,身体仍有肌肉记忆,故而眼下做出来倒十足是副自幼便受过良好教养的世家贵女模样,叫人看不出生疏。 祁太夫人没有说话,容因却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似在打量。 她顿时绷紧了身体,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难道祁承懿说了什么? 可不应该啊。 倘若祁承懿不是刻意隐瞒太夫人,那先前也不会白受原主那么多磋磨,此刻再说,岂不是自相矛盾? 就在容因紧张得几乎要发抖时,忽听见一道慈蔼温和的嗓音:“来了,起来坐吧。你身上有伤,莫要站着了。” “呼”,容因如蒙大赦,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轻轻吐出,一下卸去了浑身力气,整个人都发软。 她站起身,这才看清祁太夫人的模样。 那是个身形瘦小的老妪,着绛色华服,鬓间戴一支莲花纹金梳和一对斜插两侧的素纹玉钗,两颊干瘪,满头银丝,但精神隽烁,一双眼炯炯发亮。 她五官标致,即使如今脸上已布满纵横的沟壑,但有周身从容优雅的气质衬托,依旧称得上是美人,可以想见年轻时该是何等风姿。 方才听声音时容因几乎下意识地觉得她应当是笑着的,可抬眼看时,她才发现祁太夫人眼中其实并无笑意,一双眼肃静无波,正幽深地向她望过来。 但即便如此,容因也没有了先前的那分畏惧。 不知为何,望向那双略显苍老的眼眸时,她那颗原本战战兢兢的心倏然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了,变得格外宁静,那些急躁、恐惧,一瞬间烟消云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