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见到夫人隐于帘后的容颜的,不止魁星,还有一位借着站位偷看的失意书生。 “我们这是多少年没见了?” “有二十多年了吧,你们俩在江老设的宴上大出风头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身体里藏着秽灵的客人突然来访。守门的老仆向先生、夫人通报了客人的姓名,夫妇俩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从二十多年前的记忆里对上了客人的名字,当即以最大的善意接待了这位阔别多年的友人。 “你们两个啊,可真是叫人羡慕啊,琴瑟和谐,衣食无忧。我就不怎么样了,当年那仗打起来,把我家的祖宅田地都打没了,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的地,结果只能找到份抄写的差事,家里那口子成天吵吵吵,儿子也不争气,叫他背个书半天答不上来。” 客人捧着茶杯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憔悴苍白的面容看得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病倒在地,若不是有茶冒出的热气在他的脸上熨了熨,颊边的两块皮才多了几丝血色。被生活无情摧残黏膜的男人再也不复当年雅会上的意气风发,那些少时能为他鲜花和赞誉的词藻华章,如今只能成为他茶余饭后的自娱自乐。 “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说说现在吧,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们?” 杜夫人替客人续了茶,唇边清浅的笑让满肚子牢骚的客人怨气全消。 “啊,这不是最近跟我的老东家来这边办事,在街上听到有人在谈论你们,就突然想起来我们之间还有一段缘分,就厚着脸皮来找你们啦。” 倒完茶离开后,客人直勾勾地盯着夫人看,视线黏糊糊的,把夫人全身都黏了个遍。夫人坐回位子后,不一会儿就感觉不对了,被又黏又稠的,甩也甩不掉的东西赖上,先是感到恶心,接着就是脊背发冷,浑身颤抖。与此同时,先生也发现了异样,握住了夫人发抖的手,表情比开始时冷淡了不少。 “德渊,你今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们两个说,有缘相识一场,不必和我们客气。” 唤作“德渊”的客人愣了愣,从凝视夫人的幸福感里抽离出来后,迎接他的是先生宛若冰锥的目光。 “谢谢,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啊,对了,我来这里时听到了一些事情,恭喜你啊。” “恭喜什么?” “听说你家添人啦?” 李先生沉吟片刻,以为对方指的是菱歌相认的事,这般算来,他家确实可以算是添人了。 “哦,消息走漏得这么快的吗?这才几天啊,是府上哪个在外面闲聊时把事情说出去了。” 先生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夫人也加入到,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德渊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甚至“咯咯咯”地磨起了牙,明明是晴暖的季节,可他嘴里吐出的每一次呼吸都带上了丝丝白烟,嘴角流出了满是泡沫的液体。 “李长庚,你可真是够春风得意的啊,哈?” 德渊咬牙切齿的话语一下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定睛一看,来客已完全变了副模样,从最开始憔悴瘦弱的书生变成了一个浑身被黑气环绕的,轮廓不明的怪物,五官已几乎被蚕食,只剩下一双染了血色的眼睛在黑色烟雾里冒着森森寒光,一只眼睛盯着先生,怀着恨,一只眼睛夫人,带着憾。 “当年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抢了先,少蓬应该是我的,我的!” “怪物”的身后忽然生出了两个黑漆漆的利爪,在空中扬武扬威,估计是因为顾忌着夫人,那两个爪子才没有直接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