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下去,有两缕冰凉雨丝吹到面颊上。 空气中火药味渐浓,顾轶炒饭吃了两口,缓慢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从上镜的角度来说许清景无可挑剔,他最后一部电影是民国题材,戏份不多,演一个为情自杀的军官,人物形象并不正面。这很奇怪,他从没接过这类角色。 顾轶的老师让他至少把那部影片看十遍,也没说让他学什么。 顾轶当真挑了个阴雨绵绵的日子一遍遍看。 出挑的也就许清景这个人。 一百二十分钟的时长,戏份加起来最多七八分钟。军官将汽油泼满种花小洋楼,一枪打穿油桶,军装长靴,在火海长镜头中被虚无成一个落后的点。 这配角实在和许清景从前的风格大相径庭,网上对此议论很多,一致猜测许清景只是想挑一个死人作为演艺事业的终结,这个角色不过是刚好送上门。 真是这样吗? 夜晚雨丝织密如线,许清景坐在他对面,微微弓着上半身,右手温吞而迟钝地转着金属打火机,低眉敛目。 天色衬托下整个人苍白华贵。 顾轶眼神在某处往后,脑门一炸。 许清景手一顿,如有所感转头,和不知道待了多久听到多少的宁湾遥遥撞上视线。 这人说出这样的话,身形姿态竟然是放松的。声音低低绕绕,也很平静,像淋了一地暮秋时节的雨。 宁湾没什么特别反应。 她没撑伞,单手拎着打包盒,上衣被淋湿少许,显得暗沉。 “你的宵夜。宁湾走了两步,冲顾轶抬抬下巴,勾着饭盒的手伸出去。 没等顾轶站起来拿等在一边的林湖及时伸手,终于插上话:“顾导,您刚刚吃了许老师晚饭,这份就算了。” 顾轶:“吃……”你妈!他后半句在看见桌上仅此一份的筷子和炒饭时生咽了回去,眼睛里要喷火。 “许老师,”宁湾仿佛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很自然地伸出手,客客气气地称呼:“晚上好。” 许清景半靠在椅中,闻言抬起头。 林湖心脏隐约一抽。他站在一边又不好开口,只能眼睁睁看宁湾那只手悬在空中,宽大黑色冲锋衣袖口荡出一截细瘦腕骨。她刚从雨里无遮无挡走进来,身上都是水珠冰凉气息。 “我走多年,故土美貌日日想,夜夜念”。 烟雨迷蒙,宁湾忽然想到她停在某个村寨听到的当地歌谣,童声在雨打竹叶中天真无邪地唱:“我走多年——” ……故土美貌日日想,夜夜念。 而她明明不是昌京本地人,听见那句”故土美貌“时举着相机的手却顿住,无端想起昌京干冷的风。 走神的那几秒,宁湾手被轻轻地握了一下,掌心水珠被带走。 “晚上好。”许清景说。 宁湾退开一步,将车钥匙递给顾轶:“给你带过来一个……” 没等她说完,先去实习部门报道的况佳佳激动得再次九十度鞠躬:“顾轶导演,我是,我是况佳佳,今天到的场务实习生!” 这一下猛然把顾轶惊到,顺便记起来下一场拍摄要开始了。他迅速扒了几口饭,站起来跟宁湾说:“我先过去,你跟这——”扭头看四平八稳坐着的许清景,难以形容地:“随你们。” 况佳佳依依不舍看顾轶急匆匆的背影,又搅着衣角不敢看许清景眼睛。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