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水儿画得非常仔细,一枝梅花栩栩如生。两人站起来看,水儿非常满意地说,除了没有颜色,多好看呀。揽枝姐姐,你等着,我和楚歌姐姐再去给你折点梅花回来。不远处就有梅,一会儿我们就回来。 说着她就拖着楚歌往那头走去。道路曲折,天高地远,山上寒风呼呼四起,却也将花香溢满山间。水儿兴高采烈地去折梅,走着走着就哭了。她喃喃着说,五少爷死了,你也死了,可他葬在祠堂,你留在这里。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也不知道怎样才好。我不知道什么才该是你的命。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公平。 段竹馥回了娘家没几日就又要回去。段府虽然是她的家,但有个女婿在,这儿就不全是她的家。陈家有事突发,丈夫也须得立即赶回去,三小姐等不到弟弟下葬,便不得不离开段府。二夫人拉着她的手,一路将她送上马车。青衣黑发的映衬下,段竹馥年轻的脸上更显出青春的光彩。她拉着二夫人的手,嘱咐她势必照顾好自己。二夫人却只笑一笑,说,趁还年轻,快些要个孩子吧,也给陈家留个后。 段竹馥轻声说,姨娘,若我有孩子,怕是要和弟弟妹妹一样大呢。二夫人笑着说,正好他们一起长大,你还可以和姨娘多见两面。正好,正好。说着她却又流下泪来。 马车载着段府的三小姐,轧着一路云霞向远方颠簸而去。曲大夫人站在楼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手指却慢慢攥紧了。她出神地望着道路尽头,目光悠远有如一丛死水流过翠竹。楚歌低声喊她。大夫人才如梦初醒,看看自己的手指,已经深入到栏杆处。她猛一回头,对楚歌说,我必须得生个儿子。我要一个儿子,来保护燕燕,也来保护我。 楚歌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当时,心中也一怔。她只能说,府内有大少爷、二少爷和四少爷,小小姐不会受欺负的。曲大夫人淡淡地说,竹馥也是府里的小姐,不照样还要受他夫家的制约?楚歌说,嫁夫随夫,三小姐也是迫不得已。曲大夫人冷笑,说,就是这个迫不得已。就因为这个迫不得已。竹馥是府里的庶小姐,到底跟嫡亲的孩子们隔一层膜。燕燕也不是敬元的亲妹妹,我不能让她走上和竹馥一样的路。三姨娘已经因为没有孩子,而被老爷冷落了。若非五少爷突然过世,二姨娘又突然怀孕,她也受不到老爷这么多关注。在这段府里,老爷就是天。少爷就是支着天的那根柱子。若我没有亲生的儿子,早晚和她们一个下场。 她语气平和,面色却冷。眼神与这冬日融为一体。楚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屈一屈膝,说,无论如何,楚歌都誓死追随大夫人。曲大夫人脸上这才覆上一层微笑。只苍白得吓人。她拉起楚歌的手,那时,楚歌觉得她手指冰冷,冻得她心里发慌。 曲大夫人说,你待我好,我记得了。你这句话,我也记得了。 说话时她微微笑着,眉宇平整,脸上却一半落在阴影里。她下楼去,一步一步踏得平静如初。楚歌却登时悚然。她望着曲大夫人的侧脸,却好似窥见一副已经断裂的木版画。只因画匠描错了一笔眼珠,便弃之如敝履,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