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撕裂、喷涌……小小的一方行刑台,惨烈是它的底色,使命是为了见证生命的终结。
伴随一声雷鸣般的怒吼,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的薛崇踉踉跄跄的站起了身。
“回去,我命令你们回去。”他朝着那群为他浴血奋战的死士,悲怆一呼,潸然泪下。
众刺客仅一瞬的停滞,继而前赴后继的冲向刑场正中搏杀。如同扑火的飞蛾,只为奋不顾身的救主。
接连倒在血泊里的刺客,没有挫败余下人的意志,伤痕累累的残躯,挥舞着嗜血的刀锋,愈战愈勇,困兽犹斗。
刺客的嘶吼,混合着薛崇的悲鸣,给莺歌燕舞的春日,写了一笔悲凉。
行刑台上围着的一圈栏杆被横飞而来的尸首压断,左边的台柱顺势倾斜着倒了下去。
“啊啊啊……”几个闪躲不及的百姓被压了正着,一个个叫苦不迭。离得最近的郑娴被这意外吓傻了,呆立在那里,像个离魂的人。
“轰”的一声,右边的台柱因为受力不均,突然整个倒了下来,速度之快,不容人闪躲。
何少音被死死的夹在人缝里,抬眼却见朱红色的台柱投下巨大的阴影,正离她越来越近,蓦地不自觉的估算起自己是会被当头压倒,还是被压个半身。
她紧紧的合上双眸,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整个人沉浸在身体会被巨物砸中的惶恐中。阿母、阿元、何进……三箱银钱……倏忽的在她脑海里飞转。
风吹起她的秀发,带来一丝腥甜。她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巨大痛楚,周身跌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她张开羽睫,一头撞进了陆戈沉静澄澈的双眸。
在正午的骄阳下,隐藏在眸底的深情,一览无余。
陆戈沾着残血的手紧紧的挽住她盈盈的腰身,反身一踢,台柱重重地倒在了行刑台上的无人处。
她看清了,试图推开他,可腿脚根本不听使唤,打着颤的发软。陆戈没有松手的迹象,极为平静的注视着她。渴望已久的巨大的安全感,不合时宜的在她心里升起。
行刑台上,仅剩的三个黑衣刺客和罪犯薛崇,正被一众兵士牢牢的围堵在正中。即便殊死搏斗,也很难突围,更别提胜算。
“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大势已去,三名刺客面上却不露惊惧,大义凛然的面色下,是穷其一生为主家尽忠的赤胆忠心。
领头的刺客,腰部、肩部皆是刀伤,但似乎仍不甘心,他扬起刀锋,准备做最后一次尝试。身边两名同伴立即会意,试图掩护他突出重围。
那刺客突然纵身一跃,翻身从台下提溜起一个人做人质,意在做生死交换。被吓傻的郑娴,在看到横在颈间、血迹斑斑的长刀时,神智瞬间恢复了清明。
“放开我!救命……求求你,放了我。”她尖声呼叫,连声喊着救命,又低声向刺客求饶,许诺给他百金,只求饶她一条生路。
那刺客虽劫持了郑娴,但已是强弩之末。他失血过多,步伐不稳,只得把半个身子压在郑娴肩头,好叫他看上去并无异常。
郑娴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来气,以为刺客要取她性命,尖叫声愈发刺耳。她冲着众兵士凄厉的求救,却无一人上前。
并非兵士见死不救,而是在等待时机。既要一举让刺客毙命,又要保住郑娴的性命。除非有万全之策,否则没有人会在此刻贸然出手。
对峙的焦虑率先击溃了郑娴的心理防线,她面容枯槁,一张脸写满了绝望。忽然,她失了光彩的瞳孔闪过一丝快要消失殆尽的精明,像一个即将溺毙之人,偶然抓住了能够保身的浮木一样,撕心裂肺的叫喊。
“何少音,快救我,救救我。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最有主意吗,快,快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她无助的张开双手扑腾,却在脖颈触碰到冰凉的利刃时,匆忙瑟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