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握住马骁冰凉的手,眉宇间凝着越来越重的阴翳,开口吼道:“你这混账!那是箭,撞上就是一个死,你越活越明白了,竟往箭上撞!” 马骁被靖王的吼声吵醒,想昏昏欲睡却是不能。他面色煞白如纸,苍白的唇边却溢出笑来,道:“殿下,属下无能,自小愚笨,一无是处,有的,有的,只是一颗一心护主之心……属下只想着,便是往那箭上去撞,便是死,也不能教那箭碰殿下分毫……”马骁说着,突然急促地喘起气来,死死抓住了靖王的衣袖,“殿下,殿下,若杨懋在,他也会舍命,护得殿下周全……” 马骁素来猜忌杨懋,莫名有种嫌隙,不料此刻,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古语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靖王一贯不露喜怒的面上,竟有说不出的凝重。 正在此时,安插在新罗城的探子进帐来报:“殿下,牛副将已被新罗城头冷箭射杀,千余精骑血战至死,无一生还。朴贼扬言说……扬言说要将牛将军的首级挂在新罗城楼上。那些敲锣打鼓打开城门的百姓,原都是守城的兵蛋子假扮的……” 梁其威站在边上,听到这话痛心疾首,已渗出汗来。得知牛泗海遇害,在场的人皆神色黯淡,默然不语。 突然梁其威愤然请命道:“殿下,卑职求领三万大军前去,为我副将报仇!” 靖王眉间微凝,却充耳不闻,只独自出了会儿神。 “鸣金收兵。”靖王缓缓说出这几个字,一贯不露喜怒的脸上,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 又过了几日,时已腊月。京郊的山谷里寒风劲吹,幽岚山的别院因地处山岰,在这漫天寒意中如一只冻僵的困兽。 院里正房内,姜云继坐在桌前与张机议事,桌上的火烛突然“哔剥”响了一声。 这时暗七披着风雪进屋来报,说已将京城四下翻遍,并未寻到云嫣的踪影。 姜云继闻言默然良久,无奈叹道:“杨懋已过了山海关,可仍未寻着嫣儿踪影。雍州那头也传信来说未见,向南至常山也已搜遍,仍无音信……嫣儿,到底去了哪里?” 张机劝道:“公子莫急,眼下锦乡侯府、镇国公府、太子府都在派人四下寻找大小姐,这几处殿下都安排了暗探,一有消息,咱们便能知晓……” 姜云继却不愿傻等,只道:“这样不是办法。靖王殿下不在京城,咱们只能度势行事。如今西、东、南几个方向都寻遍了,只有往北再看看。劳烦张师爷,此番寻找舍妹,还免不得要借用你的鸽子……” 张机深知事情轻重,自然是鼎力相助。为了寻这位姜家小姐,殿下连杨懋大人都从战场上撤下来,他还有什么是不能割舍的? 此刻,辽东卫安东城内的营房里,炭火烧得暖烘烘的,马骁躺在床上,眼看靖王领着几个将领撩帘进来,竟眼眶一热,挣扎着要爬起床来。 靖王一把按住他:“躺着。”他一边细细察看马骁的伤势,一边由人侍候着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下来。 边上的军医恭肃地站了一圈儿,簇拥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那老者身着棉袍,须发银白,面容苍瘦,指骨分明,向靖王行礼道:“恭迎殿下!” 靖王给他免了礼,问:“怎么样了?”心下实是有数的。马骁这厮,见到他进来,还有心情这么讲究,显然是伤势无碍。 那老者向靖王禀道:“殿下放心,马大人吉人天相,那箭头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多了些……好在马大人平日勤勉操练,筋骨强健,底子厚实,这才险险逃出鬼门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