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远机灵通透,见状便乖乖起身,为云嫣让了座儿。又守礼知趣地没有抬眼看云嫣一眼,躬身向靖王行了礼,低头向后退,连眼睛也不敢乱晃一下,一直盯着自己的黑皂靴的鞋面儿,一路倒退着告辞而去。 云嫣被赐了座,就看见杨懋正垂首站在凉棚檐下。 靖王转头对杨懋道:“现下小姐来了,你把所见所闻,细细禀来罢。” 原来杨懋一直立着,等着云嫣问话儿。云嫣抿唇,看了靖王一眼,心头乍暖——靖王不动声色,却为了她做了那么多。想起靖王默不作声地为所她做的一切,云嫣心里涌着满满的幸福。 云嫣看了看杨懋。她有太多的话想问:哥哥是打哪儿找回来的?都遇着了什么?怎么熬过来的,如何回来的?可一开口,不自觉声音已经发颤,道:“姜公子可是被他们囚禁起来,受了许多磋磨?” 杨懋嗓音闷沉,却是恭顺平静地回答道:“姜公子智勇过人,几次三番化险为夷。属下听玉夏的人约略说了这几年姜公子的经历。方才殿……公子示下,命令卑职对小姐知无不言。小姐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就是。” 杨懋言罢,抬头睃了靖王一眼。靖王却只是端坐一旁,静静听着,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云嫣忍住了汹涌而来的泪水,细细问起哥哥这些年的事来。 他们在营房外的凉棚里说话,却见东头那间屋子里,毛絮破布一堆又一堆地送出来,热水一桶又一桶地送进去。 将近一个时辰,才见姜云继梳洗好了出来。 只见姜云继穿了一身湖绿的茧绸夏袍,作商贾打扮。方才他缠了满身的长头发,胡须挂了一脸,现在须发都修剪干净了,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他和云嫣的眉眼有七八分相似。便是不相识的人,也能认出他二人是兄妹。虽然他此刻脸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却是五官精致、仪表堂堂,端端一个玉面郎君。 姜云继刚才从服侍他梳洗的人那儿得知,是一位姓赵的公子搭救了自己。他出来见到靖王,便一撩袍子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赵公子救命之恩!” 靖王见他言重,便伸手去扶他,道:“不必多礼。” 然而姜云继却跪地不起,道:“末将有罪,不该伤了杨将军!请公子责罚!” 云嫣听闻哥哥此言,颇觉得纳闷。下意识朝杨懋看去,这才瞧见杨懋左耳上缠着纱布,隐隐洇出血迹。 原来,姜云继一开始并不信杨懋。他似惊弓之鸟,一人不信,一言不听。被逼得急了,姜云继一张嘴差点咬掉了杨懋的耳朵。 靖王却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对姜云继道:“你兄妹二人久别重逢,想必自有一番契阔。卫所里多有不便,舍下就在不远处的沐德堂,不妨前去一叙。” 姜云继不明就里,朝云嫣看去。云嫣闻言欣然,朝姜云继点了点头。他便谢过靖王,应了下来。 一行人轻车简从回了沐德堂,已近傍晚。 等下了马车,靖王转头对姜云继道:“我备了水酒为你洗尘。你我晚间用饭时再叙。”又转头对静训道,“带姜公子去小姐住处。” 静训应诺。靖王又吩咐静训和卫所里两个兵丁廊檐下听侯差遣,不得扰他兄妹二人叙话。 姜云继心中微微一动。 他听得出来,靖王对云嫣的称呼中有种莫名的亲呢。他想这位赵公子,似与妹妹十分熟稔,却不知二人缘何相识。姜云继揣着迷团,压着心头疑惑,朝靖王行了礼,随静训去了沐德堂的后院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