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压枯枝,素遮青瓦。 天色将晚,街道两旁亮起灯笼。 宴京楼前,幌子被雪打得毫无生气,肆意垂着,飞扬的雪中颇显孤寂。 跑堂的提着五层食盒,两步迈下台阶,缩着脖子一路小跑。 景龙大街的一处宅子前,他边跺脚取暖,边扣响锈迹斑斑的铺首衔环。 哑奴开门探出头来。 “姑娘,您家订的菜。”跑堂的冻得脸僵,依然堆着笑说,“您拿好。” 哑奴笑着接过食盒,给了赏钱。 哑奴疾步走到屋内,布好菜,拨动炭盆,让火烧得旺些,便拉开门退出去。 “宴京楼近来换了厨子,做的菜酸甜适度,应当合你口味。” 长筷夹起盘子一块码的整齐有序的蜜汁梅肉放入华凌祁盘中。 “多谢。”礼尚往来,华凌祁为他斟满酒盏,慢条斯理地说,“我许久不曾前往北地,此处没有你要的劲酒。这酒也不错,叫十里笑,名字起的柔却是烈酒,比封侯浇更细腻。不知小裴大人是否吃过。” 裴旻易凝眸盯着酒出神。 怎得没吃过。 那人最爱封侯浇,四处疯,却不曾踏足北地。 每当封侯浇喝完,那人便长叹短吁,用十里笑替代。 “二姑娘,春风满面,宫里遇到喜事了?”裴旻易说。 他吃酒时,文客儒雅,细长的手指捏着酒盏,小口浅酌,全然看不出是诏狱养出的人。 “喜事?那也是小裴大人的,还未恭喜你擢升。”华凌祁说,“如今该称呼一声,延尉大人。” 华凌祁右手握筷,左手虚掩着唇,温婉娴静。 裴旻易不接话,反问道:“朝堂颁布的新政,二姑娘可听闻了。” 华凌祁抬眸看他。 若进宫之前,裴旻易说这话,她还不明白,可太皇太后要她换身新衣裳,她便知道他指何事。 二十岁还未嫁人的姑娘加收算赋,卖身的奴仆由家主出钱,贫困家的女子若不为奴,便只能选择嫁人生子。 “魏其王近日频频入宫。”裴旻易说,“为世子婚事。” 华凌祁不明所以,说:“求娶谁家姑娘,竟让魏其王劳师动众出府。” 裴旻易将挑好鱼刺的肉放到她面前,说:“你。” 华凌祁笑了:“我是罪臣亲眷,叛贼余孽,世子失心疯还是不要命了?” “你此次去西南查到什么?”裴旻易突然问道。 华凌祁捏紧木筷,面上带笑:“我困于一隅,哪有本事查,更无可能翻案,我戴罪之身怕是一辈子都洗脱不掉。” “是啊。”裴旻易说,“原本门当户对,不过,魏其王不计较,允你做世子侧妃。” 华凌祁不笑了,说:“小裴大人今日来,就为此事?” “你若不愿......”裴旻易说。 华凌祁端起碟子,说:“我为鱼肉,任其宰割。不愿又如何?” “你以前叫我一声旻哥,我自认你的兄长。”裴旻易说。 他那句“入得这道宫墙,此后,便再没有旻哥了”还依旧在耳边,这时又让她认作兄长? “看出来了,这是场鸿门宴。”华凌祁低笑,“六年前,也是这样的冬,我的旻哥一身锦衣官服踏入郡邸狱,做说客,让满身罪孽的华凌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