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道:“阿竹,绳索抛到你面前以后,不可猛烈运动,必须缓缓抬手,接住绳索后,千万系紧。” 浮在沙面上的那颗脑袋点头如捣蒜。 众人合力,阿竹终于被拉了出来。他浑身是沙,整件袍子如同被灌了泥一般沉甸甸,重到他几乎无法立住,身形摇摇晃晃的。 他却笑着,把手里捏着的一个木头玩具递到面前的小女孩手里:“喏,你的。” 那是一只木头小雕。这小少年误闯到流沙地里,是因为要替这孩子取回她的心爱之物。 黎雨洲看见这一幕,在心里想:阿竹虽然木、呆、傻,却是个好孩子。 这时,阿竹朝着黎雨洲深深弯腰,低声道:“殿下救命之恩,阿竹永生不忘。” 她拍了拍阿竹的肩膀,道:“记得把沾了沙子的衣裳尽数换了。” 看似湿润无害的细沙,有着致命的危害。随着水分散去,那些细沙将逐渐变得干燥,化作坚硬的颗粒,若长期摩擦皮肤,会导致皮肤溃烂生疮。有些侥幸从流沙里逃出来的幸运儿,因未能及时脱掉沾满沙的衣服,仍在沙漠里丧失了生命。 阿竹走了,卫子钧收回麻绳。黎雨洲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压住那根绳子的一侧,道:“先别收回去,还有一个人要救。” 她遥遥一指,朝着流沙深处的那位陌生青年。 围在她周围的众人俱是一愣,宣功权几乎立时站了出来:“殿下,一个陌生人,为何要救?” 黎雨洲一怔,似是思忖片刻才理解这话,反问道:“陌生人的命,便不是人命了么?” 宣功权毫不犹豫,驳道:“食物和水所剩不多,尤其食物,仅足以支撑七日。多一个人,便多一张要吃饭的口。公主殿下难道认为,陌生人的命,比本国子民的命更为要紧吗?” 黎雨洲抬头看他。她根本没想太多。在沙漠之中撞见遇险的旅人,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救。多次沙漠科考里,她曾救过人,也曾被人所救。 好几个人跟着宣功权一起站了出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是啊是啊,殿下,食物所剩无几,难道为了个陌生人,要饿死我们不成?” “我看那人长得不像华夏人,是个西域人的模样。” “非我族类,不可信、不可救!” 一个声音插了话,尖锐地指出:“救不了的!那人昏睡着,无法拉绳。若要救他,须得有人甘心冒死的风险,深入流沙地里,把绳子系上,方能救人。若是不成,反陷在流沙里,岂不是赔上一条命?” 黎雨洲偏过脸,望了说话那人一眼,默默记下他的脸。旋即,她往前站了一步,声音清澈,盖过喧嚣:“我去。” 卫子钧挡在她面前,手握成拳,放在胸口,道:“殿下让我去吧。” 黎雨洲抓住那根麻绳的一端,回过头,神情很静:“你力气最大,必须留在岸上拉绳。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什么危险。” 许多年前的一次科考中,她曾遭遇过流沙,因此对于如何在流沙中维生颇有些经验。只不过那一次,她是被救的那个人。 静默之中,她牵着麻绳,一步一步地游向了流沙深处。沉重的流沙逐渐高过她的腰部,她艰难前进,粗糙的沙砾划过肌肤,细微的痛感爬遍全身。 荒漠之上,黄昏灿烂盛大,火烧云遮天盖日,美得惊心动魄。 她靠近了流沙里的那个人。他依旧沉睡,眉眼静谧,仿佛在等她。她把麻绳捆在那人腰间,微微接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