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临安茫然好一会,才从古代与现代,东方与西方交织的奇葩梦境中醒过神。她抬起手,摸到后脑的风池穴,那处涨痛得很,不知是因昨日吹风,还是梦中思虑过甚。 她用指节顶住穴位,按揉好一会。随着手指的搓动,一股股新鲜的血液被加速泵入脑中,不多时,灵台的三分清明增多至七分。 时临安停下手指,阖眼鼓气。她心想,我已足够清醒,总不至于再次听错音,看错消息。 然而,一睁眼,白纸黑字的《宣城记事》明晃晃地告知她,即便是在混沌的半睡半醒间,她也没有听错瑞香嚷嚷的消息。 大晋的成安帝,年方廿四,却守身如玉,瞧着对如花美眷不大有兴致的奇葩青年,终于要选妃! 时临安逼着自己,将铺满头版的消息看几遍。 滇国虽已是晋朝属国,但这里不兴儒学,只崇拜自然的日月星辰。因而,日日快活,不时载歌载舞表达心中喜乐的宣城百姓,实在热衷体现自然之力的男女□□与后续的繁衍要务。 头版的消息中,主笔的文士自长乐宫传出的选妃昭示说起,讲过大概,他笔锋一转,开始盘点晋朝本土与周边邻国的高门贵女。字句捭阖间,文士思绪泉涌,意气激扬,只差在版头开个押宝的局,叫看客快快下注,瞧着长乐宫的第一妃嫔花落谁家。 自然,时临安的身影也出现在长文中。 文士写道:尝闻东宫有中庶子,陪伴彼时尚为太子的晋帝左右。二人缱绻多年,疑于太康廿五年生一女。然,中庶子与左庶子亦生情。上登位初,欲诛杀左庶子。中庶子悲痛难忍,携女与上决裂,后不知所踪。 时临安的心中本涌起晦暗难名的夜潮,只是,看到这一段时,她反复翻看多次,忍不住露出一分哭笑不得的神情。 时临安久未做声,只把《宣城记事》看了又看。瑞香打量她的神情,轻声唤她:“小姐,”她斟酌语句,“宣城离金陵恁的远,不论是甚消息,隔着几千里路,总会传变样。不如咱们…” 时临安沿着原有的折痕,叠好《宣城记事》,将它放至一旁。“不如怎样?”她淡淡问道,“瑞香,晋朝是上国,滇国境内的小报,不论怎样浑说,不至于拿‘选妃’一事做玩笑。” 这话叫瑞香没了言语。 瑞香不放心,偷瞧时临安。然而,与张神诀夫妇担忧的“临安怕要悲痛、愤懑难忍”相反,时临安的状态很是淡然,淡然得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在心间挂怀。 她走过几步,立至窗前,推开窗——远处,雪山山尖在阳光下晶莹、圣洁,近处,古劳街摆出许多临时的摊位,供住在左近的布依族、阿昌族、德昂族等异族百姓售卖手工制品。 自然的风声、鸟鸣,人间的叫卖、吆喝,纷纷自窗口涌来。 时临安也觉得,自个好像太过平静。可她不曾自我压抑,也未自欺欺人地自我暗示,她只是发自肺腑地觉得平静——也许,只因她详细想过所有可能,眼前的情形,只是其中之一。她没甚大惊小怪的必要。 她伸出右手,腕间有一道褐色的手串。手串用凤眼菩提做弟子珠,绿甸子与蜜蜡做隔珠,佛头处是一颗大而圆的天珠,另有南红珠子、银饰结成穗子,垂落下来。 迎着高原澄澈的阳光,时临安最后看一眼手串。随后,她将之取下,手一扬,往远处掷去。尚未等其落地,时临安已转过身,因而她并不知,那手串最终落于何处。 她想,这样也好。她才廿二岁,长得好,家世上佳,家中资财丰厚,这等有钱有闲的生活可是她上一世梦寐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