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她读完信中内容,将之递过。 傅玉璋未低头瞧一眼,亦未接过,可他却准确猜出其中内容。 “可是青州府私盐一案的往来账簿?”傅玉璋问道。 “正是。” 傅玉璋的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他想起前一世的过往。 前一世的时间与此刻并不完全一致,要晚几年;他与叶澍之卯上的也非私盐一案,而是后来的军需。可同样的是,叶澍之叫他捉住把柄,逼入绝境。更同样的是,叶澍之交还叶九玉一匣书信。 或许,这便是人性。即使两世变迁,许多人情不再相同,可只需给出相似的情景,身处其中的人总能做出类似的选择。 叶九玉未叫那一世的叶澍之失望,她带着书信寻傅玉璋,恳求他放过叶夫人。 彼时,傅玉璋出于愧疚,应了下来。 可没几日,御史大夫并金吾卫进了东宫,在信匣中翻出傅玉璋与吐蕃、柔然的密谋书信。傅玉璋被入狱,差点死在牢里。 最后,是时临安顶了通敌的罪名。 傅玉璋虽出狱,可他也丧失先机,在与袁氏的争斗中彻底败下阵来。 在他被流放至沙洲的路上,新任的太子妃——叶九玉自尽的消息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乳母带来的消息。老妇人不知吃了多少苦,一路颠沛流离地赶上他们的行程。 “太子殿下,”她仍这样称呼他,她口中亦无后来的“太子妃”,“小姐当真不知晓信匣中藏了构陷的书信,她当真不知道。” 这话,傅玉璋信。叶九玉以死明志,他自然信。 因而,这一世的时临安问他“叶九玉…她可知情?”时,傅玉璋下意识便否定道:“不关她的事。” 傅玉璋确定的态度,与他断言王市杭并不清白时一般无二。可那时的时临安只有对于傅玉璋一腔孤勇的相信,此时,此刻,她的心却颤了三分,好一会儿才落定。 “殿下说的,自然是对的。”她不再多问,走开几步。 走过一侧书案时,时临安垂首看了片刻。 方才,傅玉璋伏案题字,写的原来是一幅陆放翁的《临安春雨初霁》。他用一笔二王的行楷,字字润秀峭拔,跌宕留美。 时临安却怎么瞧都不顺眼,“下回,殿下不若用颜氏《忠义堂贴》的行楷,浪漫可爱,与诗意更为贴近。”她说了一句。说完亦不再停步,走出门去。 回宫后,傅玉璋将叶澍之构陷于他的书信,并江正道于青州府查明的真相,一并交与傅承临。 这日无朝会,傅承临本在天禄阁的东殿看折子。接到傅玉璋递上的书信后,傅承临看了半晌,却始终不发一言。 良久,他放下书信,长叹一声,领着傅玉璋登上天禄阁的高处。天禄阁楼高三重,最上头仿唐时的凌渊阁,摆了历朝重臣的牌位,本朝唯一被摆上的,是前太子太傅,时熹的牌位。 傅承临取了三支香,亲自引燃,插入鼎中。 他盯着时熹右侧的空位瞧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一处,本是朕为他留的。” “他”指谁,傅承临明白,傅玉璋也清楚。 “可惜,他瞧不上。”傅承临道。 “若人心不足,朕也没有法子。”傅承临挽过袖子,将时熹的牌位挪了几寸,摆于正中,“去吧,九琢,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