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日没夜审了十来日,“填坑三人组”终于将五十余件案子审完。 看着手边堆放得高高的卷宗,廉察使程千咏板起一张书生的白面,“这一份份岁供,都沁着血,当真是‘王事靡盬’…” 似意识到自个失言,程千咏生生停住,再一声长叹。 他出身翰林,本是天子近臣,性子清正耿介,得罪了不少人。于是,程千咏叫人明升暗贬,调入又苦又累的御史台,做了一名两袖清风的风宪官。 也是,若朝中有人,他怎会倒霉到与时临安一同审查岁供一案? 白胖的盛清在十余日高强度的拉练中,迅速瘦下去,或许是体重掉得太快,他的面颊松下来,如晃悠悠的面粉袋子,“时郎中,”他怯生生喊道,“这些卷宗…咱们如何打算?” 盛清也是个倒霉的人,熬资历熬了恁久,终于熬到一个员外郎的实职。然而,自如今难缠的局面看来,叫他在半年前得了这个职分,不知是他误打误撞入了局,还是由人布置落在陷阱里。 总之,他们仨,谁都别可怜谁,都是苦命人。 “自然是递上去,由御史台并刑部办案,一桩一桩彻查!”程千咏一脸凛然,握起拳头砸在一摞卷宗上头,“一件卷宗便是一村,甚至一城的性命与前途,若在我们的手中掩下,恐怕下辈子都不得安心。” “御史台不接,我为民请命,入内告御状!”他一正头上的二梁冠,面上满是年青人方有的意气。 盛清依旧没个主意,听闻程千咏之言,他转头来询问时临安,“时郎中,廉察使说得有理,咱们需为民请命。” 时临安算是知道,袁氏一党为何选了这二人入局。一者意气,以百姓心为心——这本是好的,可袁氏一党利用的便是这一颗“天下为公”之心。一者听风便是雨,惯会叫风头带着走。这二人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却能在关键时候,乱了时临安的心智。 若如程千咏所说,查下去,查个彻底。五十三件诉状,三百余名直接涉事的官员,后续可能被牵连的,惩处的,或许不下千人。而当下隐而不发,后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也一并来告的,还有多少诉状,还将动摇多少官员?站到天下臣子的对立面,岂是当下的东宫,是即将主持赋税改制的东宫可承担的? 若不查,任由疮烂到肌肤、骨髓,任由无数的民户在岁供的威压下没了生的希望。届时,承担愤怒的民意所向的,仍是站在时临安之后的东宫,又或许,还有卧薪尝胆数年的贺淞文。一朝失了民心,傅玉璋拿什么与傅玉书斗? 袁氏一党的这一局,查或不查,都已是死局。若她不坚定一些,若她的心思不想得深一些,死局,也只能是死局。 同一时刻的叶府。 叶夫人端了一碗安胎的汤药,亲自送到叶九玉的闺房。 “你呀,你呀,孩子刚上身,就和豫王殿下闹不快,烦心的是你,难受的也是你。”叶夫人一面刀子嘴,一面却豆腐心地凑到架子床旁,看叶九玉青白的面色。 “怎的喝了几日的汤药,仍不见好?”叶夫人递过手中的汤药,忧心道。 叶九玉一脸恹恹,她接过药,一仰脖子,如不知苦一般,一气儿咽了下去。然而,温热的汤药将将入喉,一股恶心又泛上来。 一旁的叶夫人见了,忙喊道:“拿痰盂来。” 丫鬟刚捧来痰盂,叶九玉“哇”地一声吐出来,不仅将汤药吐了干净,更将方才好不容易咽下的糕点也吐了出来。 搜肠刮肚吐完,她没了力气,身体软得如没了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