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这位名为薛友香的女举子化用的是朱庆馀自比新妇,询问水部员外郎张籍对于行卷评价的典故。 她高举卷纸,也想学朱庆馀,向时临安自荐。 所谓行卷,便是春闱举子将诗文写于卷轴,呈送贵人以求延誉举荐。 恁多的官员,她为何选了不起眼的自个? 时临安的心中转过几念。 当是时,入仕为官有两样途径,一是科举,一是征辟。时临安走的是后一种路。因而,她并不熟悉春闱的细规,于诗文,策论一道,也只知实用,疏于应试。她虽担了仪制清吏司的郎中,却非行卷的上好人选。 时临安未接卷纸,反倒仔细打量薛友香。 她瞧着年轻,鹅圆的脸上有纤细的绒毛,因过于紧张,面颊飞两抹红霞。她梳一把小髻,饰木簪,身上的襦裙应被浆洗多次,露出几分素布的颜色。 时临安心道,这位女举子的家境,怕是颇为一般。 时临安看了江正道一眼,“心较比干多一窍”的江正道会意,只听他问:“薛举子,为何向时郎中行卷?此处有国子监的祭酒大人,”他伸手一比何文镜,再一比自个,“本官是太康廿一年的二甲第七名。我二人都较时郎中更为合宜,怎的你偏选了她?明珠不可暗投,不若将行卷投于我二人?” 闻言,本就紧张的薛友香急出一额头的汗,她怎的不知,若为中选,时临安绝非投行卷的上好人选,只是,她没有法子… “这…这位大人,”她怕得罪了这位自称是上一科二甲第七名的大人,“学生是女子,时郎中也是女子,故有此举,大人莫怪。” 听了这一理由,时临安皱起眉来。 其实,真要说起投行卷于她的理由,也有几样。例如,仰慕时熹文名,觅其后人;又如,时临安兼任东宫中庶子,乃太子近臣,可为她引荐东宫;又或者,不论是临安如何入仕,如今她是仪制清吏司郎中,掌贡举一事,恰为现管…薛友香只用沉下心思量,定能找到这样正当的理由,可她,偏偏用了“同为女子”这一既不登大雅之堂,亦无信服力的理由。 是她出自寒门,不经世事,故而看不透其中门道,还是有意为之,反倒引起时临安的关注?时临安心中的疑窦叠了一层又一层。 “礼部左侍郎余传贞亦是女子,她是三品的副官,怎的,你不去找她?”时临安问道。 “学生…学生只找时郎中,”薛友香一急,跪在当地,她的声音也因情绪激动一高,“请时郎中接下学生行卷。” 学子中举后可见官不跪,薛友香的这一举惊了在座的三人。时临安只庆幸,三人找了雅间,未叫厅堂的茶客瞧见这一幕。 “薛举子,你起来,”时临安劝道,“你这般,我更不敢接下你的行卷。你不妨说一说,为何找上我?” 薛友香抬起头来,急切地看向时临安,她的眼眶迅速一红,然而,她没叫眼泪落下来,只用袖口重重一擦,“时郎中,我说,我说!” 原来,薛友香同月琅达一样,叫岁供害得家破人亡。她屏一口气,自乡试走到会试,只想一日金榜题名,告一纸御状。 然而,就在前几日,一位搭桌的同乡随口说道,新任的仪制清吏司郎中时临安曾救下同样遭遇的月琅达。 见薛友香感兴趣,同乡眼神一转,低下声音:“这位时郎中兼任东宫的中庶子,咱们猜想,她怕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欲整饬岁贡哩!” 薛友香的心口火热。作别同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