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临安赌的,是清月在听命于袁贵妃之外,有她自个儿的心思与计量。都说“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财帛或许不能打动清月的心,那么,一位俊俏的郎君呢? 于是,时临安给了清月这样一条路——它既不破坏袁贵妃叫东宫蒙羞的谋划,又不必押上自个儿的清白与性命,闹个两败俱伤。面对如此诱惑,清月能不动心? “左庶子是庐阳何氏的嫡子,出自名门;弱冠之年,他便高中两榜进士,受太子殿下倚重,前程自是不必说。”时临安盯着清月,又加上一把火,“清月姐姐若跟了左庶子,当瓜瓞绵绵,尔炽尔昌。” 果然,清月脸上,意动的神色更显。 这时,袁贵妃也明白过来,时临安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倒是有一些意外,都说时临安平庸、无能,可她竟能在片刻之中想出这么个法子——若叫何文镜纳了清月,那么,清月就无从指控何文镜欺凌于她。一桩无从辨别真假的逼/奸宫女之案,就变作一件风流韵事——左不过是何文镜爱慕一位宫女,因而追求她,纳她为贵妾。 如此一来,何文镜损失的,只是身为文臣,矜持而清贵的颜面。至于东宫,那就更轻微,不过是认人不清,叫好色、糊涂之辈占据左庶子之位。 这法子不是万全,却足以叫何文镜挣出生机,叫东宫绝处逢生。 袁贵妃摇了摇头,可惜了,她想,时临安是东宫的属臣。 然而,袁贵妃荣宠数十年,她自然也不是一只脑内空空的花瓶。 交睫之瞬,她想出应对的计策。“不成,”她的声音又轻又柔,似是花豹漫不经心地逗弄猎物,“清月自小便跟了我,我待她,既是主仆,也是姊妹。” 她笑了一声,“左庶子想要了她,也成,不过要拿出平妻的名分。” 何文镜再不能忍,“士可杀,不可辱,我绝不会娶她作妻子!”他悲诉道,“贵妃娘娘大可要了我的命,是非清白,天地知晓便成!” 时临安心中一紧。这袁贵妃,当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若她未记错,何文镜与妻子情义甚笃,故不曾纳妾。眼下,叫他纳了清月作贵妾,已是强人所难。若真如袁贵妃所说,将清月抬作平妻,这叫何夫人、叫庐阳何氏,如何咽得下气? 袁贵妃一脚迈进何文镜的底线,看来,她并非在讨价还价,而是在掀桌,在釜底抽薪地破坏时临安方才的应对之策——想纳了清月作贵妾,好叫这一桩欺凌宫女的事消弭无踪,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断尾求生的决心有几分。 这可如何是好? 正是双方互不相让的紧要时刻,突然,殿外传来小监的声音:“太子殿下,娘娘正在殿内问事,奴婢通传一声…” 然而,未等通传,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只见他长身玉立,气质清雅。他穿一件绯色的圆领袍,上绣海水江崖暗纹,行止间,暗纹折射出光亮,衬得一张玉一般的面容,愈发地苍白、清透。 众人向他行礼,“太子殿下。” 他轻抬右手,示意众人免礼。待他行至殿中,他向袁贵妃拱起手,施了半礼,“母妃,儿臣听闻,左庶子犯下死罪?” 他的声音清冷,泠泠的,似冰泉滴落山涧发出的轻微,又寒凉的声音。那声音不悲不喜,亦无惧无怒。 “母妃不必顾及儿臣脸面,将他打出去便可。”他道。 “殿下!” “殿下!”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