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屋寂静如死。片刻过后,响起一声茶杯瓷底在桌面摩擦的声音。 齐芙与王之的视线转过去,就见虔镜一推茶杯,眼底水雾褪去,又恢复方才的寒气与凛然。 “原来两位早知我的身份了。” 这回,他干脆连大人这个虚称也不叫了。 既已摊开了,便没有再遮掩回去的道理。齐芙展颜一笑,干脆道:“虔公子与我们喝这盏茶,怕也是存着旁的心思吧。” 虔镜坦然,“是。” “虔公子是想探听虔大人如今在奉狱的情形?” “是。” 齐芙的笑容凝回去,说出口的话有如无形丝线,一步步接近前世所闻,“下月殿试结束后,虔公子即便未入翰林院,也可到京中衙门观政。若想探听虔大人近况,不是等入了宫中进了官场更为妥当吗?我看虔公子也不像是莽撞之人,为何如此急不可耐,在两个从未见过的内官面前袒露身份呢?” 再是孝思不匮,身为苦读多年的贡士,他也该知晓在殿试未完前,不该横生枝节身有牵扯。 可他这般无所谓的袒露自己,只怕......只怕他心中首要,并不是殿试...... 短暂的沉默中,齐芙将前世所闻整个串联起来。 那是雳元四年的四月十八,奉天门前皇极殿中,正在举行传胪大典。鸿胪寺官宣读完制诰后,三鼎甲进殿跪谢皇恩。 这本是他们十年苦读的终章,灿烂前程的起点。可就在这样的场景中,三鼎甲中竟有人忽然扯破外衫,亮出穿在最里面的一身囚衣! 堂官还不及反应阻拦,那人又从贴身处扯出一卷血书,高展于头顶,泣血大喊:“陛下乃仁德贤明之君!可否一听臣民血冤!” 殿前伸冤,虽规矩全失,却让魏杞泽不得不听。他若命人强行押下去,反倒毁了他往日营造的仁善面目。 齐芙记得,那一日晴空无云,文竹跌跌撞撞跑回来告知自己此事时,一脸密汗。 “娘娘竟是猜不到,那御前伸冤的榜眼郎,竟是虔敬忠之子!” 彼时,齐芙尚不知虔敬忠是何人,“虔敬忠是谁?” “娘娘不知道?那虔敬忠本是礼部员外郎,却因妄言先帝专宠惠太妃而被撤出六部。后不知怎的,又被任命为临江知府。奴婢记得,那虔敬忠当了不到两年的临江知府,就被督察院以贪腐之名羁押受审,可督察院查了几月,都未查出他贪腐的证据。可惜这虔敬忠虽清正廉明,可因触怒了先帝,即便治不了贪腐之罪,也因着被其他人弹劾为酷吏,照样被关进奉狱继续受审。” 不甚清明的记忆中,齐芙记得自己曾问过文竹,既然这虔敬忠不是什么大罪,魏杞泽登基时曾大赦天下,竟没放了他吗? 文竹是如何回答的? 齐芙皱眉,费力思索着。终于在看见虔镜嘴型一动似要开口时,想了起来。 前世的那一日,文竹是这样说的。 “虔敬忠下了奉狱,司狱司知道不能将此人放出去,只能想方设法在他身上找出罪名。到先帝薨逝时,司狱司的人已换了好几轮,那虔敬忠身上的罪名也越来越重。因而陛下登基之时,虽大赦天下,但他却因身负十罪之其二,不在大赦名单中。” 十罪,即谋反、大逆、谋叛、噩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 大赦天下,唯有十大罪之犯除外。而虔敬忠身陷奉狱的十余年间,身上早已背上了不道与大不敬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