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轻着手脚跳下马车,后门二道梁上两只灯笼照出昏红一片天地。 先上前轻轻扣了扣门,再转过身同车中那人告别,“今夜多谢慕容公子送我回来。” 慕容业倒是悠闲自在,反正锦衣卫在城中闹得再不成样子,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他甚至乐于见到大邺内乱,撩了车帘朝她遥遥拱手,道:“陆小姐客气,我初来乍到,上京城中并无好友,早便对中原文化钦慕,却投路无门,今夜得小姐指点棋艺,心下感激。不知日后可否再相见?如此我也可向小姐多讨教一番。” 云笙扮作他的侍女从酒楼出来,直接进了马车,避过了稽查,此事的确欠他一个人情,便说好。 说完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并非真的六娘,于棋道亦非精通,眼中闪过一丝赧然,“方才为了脱身不得已向公子许了空诺,我于棋道所知实在有限,恐不能如公子所愿。若公子有心,可差人去趟玲珑巷,陆家旧宅,我曾将一本孤本棋谱放在....” 这本棋谱是已经湮灭的前夏朝一位侯爷留下的,早在市面上绝版了,幼时得一位自称白先生的人相赠,上面对前朝各路残局的破解之法写得很详尽,只是自己被人逼着习艺,不免犯拧,便将这棋谱丢在了一旁。 看是看了几眼,未记全。 “公子可差人去陆家后宅的樨香院找找看。” 陆家自被查封后,宅院一直记档在十二监,庭院也未行再分配,听闻是许多官员嫌它晦气,便一直空了下来。 东西一应应该都在,依这三王子的手段,派人进去一趟并非难事。 慕容业眨了眨眼,他皮肤极白,肤质又细,一双比狐狸更为狡黠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盈盈望着她,月华如水,竟平添了几分情深蚀骨之态,以手支颐,笑道:“这全天下都道你父降了北渊,你不与我这个异国王子避嫌便罢了,还撺掇我暗中入你陆府,就不怕新的罪名再加身?” 云笙笑笑:“世人如何看我,我却实是无法更改,倒是西凉与大邺此时邦交尚好,我猜着公子应该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您的处境与凉国一般无二,邺朝若进,正少了借口。” 慕容业斜倚在车窗上的身子一正,唇角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去,眼底渗出凉意,“小姐屈居于内院,委实可惜了。” 他送自己回府,自己也已名谱相赠,如此恩情也算抵消了,云笙转过身,静待门开。 只听得身后门扇吱呀一声响,探出半个头来,黑漆漆的大眼睛见到她先是一亮,当看向她身后的慕容业时,倏地又一颤,紧接着脸上由白转青。 “姨娘?”青荇嗫嚅道。 云笙转过身朝慕容业又拜了拜,然后闪进门抓着青荇的手往内里走。 “大人可回府了?”她问说。 青荇还未从方才震惊中回过神,说并未,吩咐看门的小厮关了后门,落上锁,悄声问道:“姨娘怎被他送回来了?” 云笙语速很快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先去见阿钰。” 两人急忙往西厢赶,越急,越容易出事,走到一半,竟碰到一个护卫。 看样子是在巡逻,见云笙裹得严实,一身披风,头扎得又低,便叫停了二人,问是做什么的?可有出门的对牌? 青荇上前一步福了福身,裹着笑道:“这位是咱们小姐自小使唤到大的侍女,名唤珍珠,此次小姐来了府中,餐食上总不大顺遂,便将珍珠姐姐叫了来,她的臊子面做得最好,也好为小姐改善改善伙食。我瞧着小哥面生,你是新来的不成,连她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