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一来,崔折澜轻松不少。 不过最轻松的还是李元芑。 他不知发了什么癔症,突然对民间的事物感兴趣起来,不断让暗卫带京城小巷里的吃食玩意回来,从粗制的果茶,到寻常小摊的白云糕、桂花糕,颇有童心。 政事仍旧抓在手里,用人却更加游刃有余了,总是要人做个七八成他再来最终下决定。 每隔一旬,李元芑就会去淑太妃宫里用一次午膳,饭后再见一见几位贵女。他整个人仿佛是割裂的,既留恋着童真玩趣,又舍不下权势威仪。 午后,李元芑从淑太妃那回来,看到孟娴批完了折子,靠着软枕吃橘子,崔折澜在旁边仔细的摘着橘络,将挑净的橘子瓣放在小碟子里。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二人半晌,忽地笑道:“朕听闻太傅与皇姐皆善骑射,今年秋狝可要好好给群臣们露一手。” 孟娴微讶:“你要去白玉围场?” 大召以武立国,于乱世中打下基业,先祖为警示后辈不忘根本,积极训练武备,特开设白玉围场,于秋季召集宗亲与群臣共同于此狩猎,称之为白玉秋狝。 不过,大召立国百余年,并非所有帝王都善于骑射,秋狝三五年甚至十年举办一次都是常有的事。先帝就因患有心疾而十余年未进行秋狝。李元芑这个年纪,本也没必要秋狝。 “父皇身体不好,十余年未曾秋狝,宗室弟子弟武艺懈怠,是时候正一正风气了。”李元芑说的竟也有几分道理。 孟娴看着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半年多来吃的精养的好,李元芑已经比她还高上一些了。 他满十三岁了,这个年纪的少年个子长得极快,开始变声,虽仍旧偏瘦,也有半个成年人的模样了。 白玉秋狝的决定就这样传达了下去,宗亲与群臣各自准备,往常惫懒疏于骑射的各家子弟纷纷临时抱佛脚,时不时就听说谁谁家的公子制不住马,又被摔了下来。 一时间京城的骨科医馆和马市胡商炙手可热,往常装点门面,尽买些名马烈马,如今倒是性情温顺的小母马供不应求。 贵妇人与贵女们也没闲暇,不同于普通的秋猎轻装简行,早去晚归,白玉秋狝规模浩大,鼎盛时至多有千人合围那般壮观,宗室与重臣的家眷也会一同随往,既能向皇帝展示清正的家风,又能给未婚儿女相看一下亲事。 武将家族更是忙碌,平日里朝堂上打唇舌机锋插不上话,难得有展示自身的时候,无不早早擦弓调弦准备着。 孟娴没什么好准备的,她府上马匹弓箭都是常备的,倒是崔折澜家中没有好马,之前和她去小澜山打猎还是从她这牵的。 孟娴把他叫来公主府,让他自己挑了马匹弓箭,还翻出一柄长剑来给他佩上。 左看右看,应当是万事俱备了,孟娴还是有些忧虑:“我总觉得李元芑有什么图谋。” 秋狝场地甚大,打起猎来箭矢无眼,若李元芑存心要害崔折澜,让他跌下山崖,或是乱箭穿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只怕会来不及送汤。 崔折澜摸了摸身上的披风,随意道:“我与余老皆按捺不动,文臣已被陛下整顿的差不多了,此番秋狝,约莫是要探一探武将的心思吧。” 那披风是孟娴新给他做的,紫貂镶领,银鼠皮包边,影青色的暗纹提缎香云纱低调又华美,加上他眉宇间一贯的倨傲散漫和眼上深红的疤痕,备显狠辣,无愧于“权臣”二字,总觉得心思深沉,三言两语间就要搅弄些风雨。 孟娴又给他系上一块通透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