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以后,夜里格外冷,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猎猎风声和车轱辘声,行至宣平门大街时,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身子迅速往后一靠,一只弩箭从他眼前飞过,射在车厢上。 很快马车停下,窗外想起了一阵打斗声,卫青听着,默默将杯里的水喝完,随即掏出帕子将弩箭包住,取下查探,是一只很普通的弩箭,箭头放进茶水里洗了洗,好像无毒。 片刻后,打斗声停止,左平来报:“将军,刺客已经拿下。” “几个人?” “一个人!” 听打斗声,人应该不多,但也没想到会是一个人,卫青料想这不是一般人,掀开车帘去看,看清那人是郭解时,他怔了好久,以为自己见鬼了。 郭解被两个护卫压着,跪在地上,也抬头看他,黑瘦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元朔三年,郭解为徒弟所累被捕入狱,廷尉查清了他过往犯下的所有罪行,被皇帝下令判处弃市,可还未等到行刑那日,他便在狱中饮药自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青问道:“你还活着?” 郭解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倒是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把他放了!”卫青吩咐护卫。 “将军!”左平欲要制止。 卫青抬手让他什么都别说,示意护卫将他放开。 郭解站起身道:“你现在放了我,不怕我再来杀你吗?” 卫青说道:“当初你救我一命,今日算是我还你了,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我郭解这辈子从未服过任何人”,郭解看着他又笑:“除了你!” “拦住他!”卫青大喝一声,却已然迟了。 郭解抢过护卫手里的刀,挥刀自刎,血溅当场,倒地的那一刻,眼睛依旧看着卫青。 卫青迅速下车,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鼻息,已经断气,他沉默了片刻,伸手将他眼睛合上。 “好生将他安葬!”卫青说完起身,回到了车上。 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放过他,可他自杀死了,卫青也没觉得很难过,与刘陵串通,早晚逃不过一个死,与其将来被抓,株连满门,现在死何尝不是解脱,只是感觉可惜。 再度拿起那支弩箭打量,他知道郭解单枪匹马的过来,并不是真的要杀他,亦如当初他买马回来,他在城外设伏要杀他,后来却又出面救他一样。拿了别人的好处,□□,却又不能完全泯灭自己的良心,说他是坏人,他也救过很多人,包括他,说他是好人,可他不能再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他为数不多的善意上。 卫青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下来,他其实早已不欠郭解什么了,年少时救他的人是他,可是后来与田蚡和刘陵勾结,几次三番要取他性命的人也是他,他与他的恩怨到今天算是彻底了结了。 回到家里,卫青直接往平阳公主的寝阁走去,刚进院子,平阳公主便迎了出来。 卫青知道她担心他,笑道:“公主,我回来了!” 斑驳烛影透出窗来,落在他身上,他穿着默色常服,身姿挺拔如初,平阳驻足看了一会儿,小跑过去将他抱住。 虽说已经做了防备,可毕竟敌暗我明,做不到万无一失,她下午从幕府出来便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害怕他出事,这会儿抱着他,她才觉得踏实。 夜深寒重,她连件厚衣服都没穿就跑出来了,卫青解下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将她抱回了寝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