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样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没想到——她放下电话——这个幸运儿竟然是她。不过,他对婚姻的态度让她——可以说,大开眼界吧,根本不是什么相守一生的承诺,和上帝啦,永恒啦这些形而上的概念毫无关系。爱,就离得更远了。仿佛她害了一场麻风病,而他出于人道主义的立场,满足她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该说他轻浮随性,还是有着悉达多以身饲虎的圣徒精神呢? 原定的婚礼日期一天天靠近,酒店,教堂,来宾,都有条不紊地落定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婚纱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婚礼是午后还是黄昏举行,都是公司的安排。婚礼三天前,他和她一同来了意大利,仿佛只是次度假。 心情仍然是愉悦的。服务生开了一瓶又一瓶的酒,砰砰砰砰,热闹得像放烟花。桌子上摆着配酒吃的奶酪,火腿蜜瓜,鲜虾鸡尾酒,菠菜茴香沙拉,份量不大,小小地摆在画着喜鹊和水仙花的彩绘碟子里。窗户开着,海洋的味道在暖暖的春夜里氤氲,再没有比这更舒适的情境了。 “干杯。” “干杯。” 玻璃杯碰了一下。 “机会难得,咱们说说话吧。” “行啊,说什么?” “你以前来过意大利吗?”她问道。 “没有。我曾曾祖父当年从西西里远渡重洋,在布鲁克林落脚,之后再没回过欧洲。虽然我父母都是意大利裔,但我们家和传统意大利家庭一点不沾边,”他笑了一下,“我们家没有人是黑手党,我们也不会在星期天去教堂,我更没有一个纯洁美丽,需要我时刻保护她贞操的妹妹。但是,我们和美国人也无多少相似之处,非要描述的话,我们只是普通的穷人而已,穷人是不配选择生活方式的。” “巧了,我们家也一样,穷的要命。而且,我母亲从不提她家人的事情,要不是那些记者,我都不知道她有俄国血统呢,那个国家离我太远,我对它并没有什么认同感。” “我倒是很喜欢意大利电影。你知道的,德西卡,维斯康蒂,托托,维托里奥·加斯曼,马塞洛·马斯楚安尼......我曾在巴黎遇见过马斯楚安尼,当时他来巴黎参加首映式,我们一起抽了根烟。” “嗯...和意大利电影相比,我更喜欢北欧电影。斯约斯特伦的《幽灵马车》你看过吗?非常棒,我看了很多遍。” “北欧对我没什么吸引力,太冷了,冷得刺骨。” “你只看到它的冷,却没看到这冷中的深邃微妙,”她摇头晃脑,似乎很是得意,“意大利电影最璀璨的明珠,当属德西卡一脉的新现实主义。这些导演的电影充满了热情,他们呼喊着,喋喋不休地重申着抱负,要让电影成为改造社会的一股力量。” “改造世界——你觉得这个目标有问题吗?” “我对德西卡本人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这种主张未免太自大了。电影只是电影,要改造社会,必须要和社会同等重量的存在才做得到。” “嗯,你像是在为彻底堕落成为金钱的玩物辩护呢。” “可我们的确是金钱的玩物啊,”她笑着说,伸手指着自己,又指向他,“你,我,我们每个人都是,注定过着肮脏沉沦的一生。二三十岁时为名利争得头破血流,四十岁步入中年危机,开始在越轨和庸常之间挣扎,五十岁自以为看破俗世转向宗教,大家都是这样的。” “你是这样看自己的?” “我完全接纳自己肮脏的部分,不过我觉得,我身上仍然有高尚的成分,因此我生活的本质就是追逐,同时怀疑我所追逐的东西,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