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秋 入了秋,天气一天凉过一天。 距离小叔叔和罗家哥哥院试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祖母虽然也嘱咐他们用功,但还没有嘱咐他们莫要贪凉、少吃瓜藕的时候多。 见了祖母的态度如此,家中上下也就并不紧张了。 一则,小叔叔不过才十四五岁,十分年轻。去应考不过是为了熟悉考场环境。就像开了春,野鸭子先伸处一只脚掌到池子里试试温凉。考上自然是撞了大运,考不上那也没什么,来年捐个生员就是。 二则,借着机会,或是能见着本省学政,瞧见人家如何为官做宰,长个见识。 三则,出了门去,认得了其他童生,交了朋友,总比日日在家中和女眷仆妇厮混的好。 四则,透过考试题目,能够明白些治国理政、经济文章的要义,这都是要千锤百炼,方才琢磨得出来的。 家中虽这样,张先生却如临大敌。直到考试前一日,方才有些高兴的神色。临了,忽地站起身来,朝着我们拱了拱手,说:我祝愿诸君都能采芹泮水、食饩上庠! 我们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起礼来。举止虽然是这样,我却腹诽道:就算考中了秀才,离着先生说的那一步还远着十万八千里呢!就像要去西牛贺洲取经,现下怕是连玉门关都没出得呢!更何况,学堂里也只有两个学生去了,先生怕是把我们三个给忘了。 虽然这般,我还是很高兴的。父亲早年间虽然捐了个出身,但到底是不一样的。这可是自从曾祖父以来,我家第一遭科考。 祖母早早命人备下各色事物,自不必提。亲友们也接连差遣人过来,送了毛笔、定胜糕和粽子,取的是笔定糕粽——“必定高中”之意。 庄子里的家人听说了,来缴纳佃租米粮也不忘在上头贴些红纸,高高地在外头说一句:祝两位小爷高中大吉,封妻荫子! 我们只管在帘子里头哄笑。只有小璨呆呆地问道:什么封妻荫子? 小璨方才过了生日,已经十一岁了。 我们也都各自准备了礼物。 我和小璨送了小叔叔和罗家哥哥每人一只新笔,都是在祖母那里挑的。刚一送完,小叔叔就问:“颖棠呀,你到时候要用哪一支?” 这还用说,自然是要用旧的,用顺了手的。 素白表姐则送了两方从家中带来的端砚,样子都是素的,没有雕刻。祖母瞧见那细腻的质地,又说太贵重了。 由于那笔不是我们出的钱,也不是我们出的力,我和小璨又商量着给两位学子绣只荷包手巾,表表心意,路上还能装些零碎东西。 在端娘的唠叨下,熬了几晚,终于成了。我给小叔叔的是枚绣了杏花的荷包,给罗家哥哥的是一枚绣了桂花的。 小叔叔见了,又抢白说:“怎么这等偏心,我竟不知道你还同我一般姓陈!瞧瞧!他的是蟾宫折桂,到了我这儿进士及第就行了?我可真是白疼你了!” 我瞥了他一眼就走,理睬他纯属多余。他离着进士及第还远着呢! 小璨给小叔叔的汗巾绣了一支荷花,针脚很粗;给罗家哥哥的绣了几根兰草,同样针脚很粗。是粗到良家子弟系不出门的程度。 小叔叔见了却叫好,说:“不枉我平日疼你”。又说:“给颖棠的那是什么?” 小璨答道是:“兰草”。 “那又是什么寓意?什么官儿和兰草有关系?”小叔叔今天竟是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