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春风掀开雨帘,遍扫佛堂,把墙皮吹皱。青苔顺着水痕拾级而下,一把驳杂的绿,像是高挂在戏台上的脸谱。 遍地尸骸中,闻茵抖落匕首上的血珠,利落收刀回鞘。 江梳寒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煞住脚步,怀中瓜果噼啪委地。 闻茵应声回头,甚至探颈嗅了嗅。摔开的果香掺着血腥气钻入肺腑,她挽唇一笑。 “你回来啦。” 江梳寒别过头,深吸口气:“你……把他们怎么了?” “你说这个啊。”她拨开汗湿的额发,目光下澈。 几具尸体尚还温热,隐约可读出断气前的惊恐。一双双怒目圆睁,满是不可置信,齐刷刷望向她,如同信徒朝圣,最是顶礼膜拜。 闻茵瞥了一眼,陡觉无聊,转而专心清理指缝间残留的血沫:“自然是杀了。” 指甲嵌进门框,江梳寒几欲作呕,好一会儿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我昨日提醒过你的,郎君。”她歪过脑袋,“闻茵身为郡主,出行在外本就该慎之又慎,更何况甫一上山便遭伏击,丢了性命,更当警惕。昨日,分明是你心有不忍,无视我百般劝阻,执意要将这几位山匪迎进庙中避雨。你既做主开了那扇门,就应该想得到,单留一个弱女子和七八孔武莽夫独处,会发生什么。” 江梳寒眸光黯了黯。 他这才注意到少女衣衫凌乱,珊瑚色外披裂成几段碎布,襟前绣花已被拽抽丝。原本对称的发钗歪到一旁,盘缠的珠宝崩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流苏兀自摇曳。 他难得无言,沉默片刻,复又抬眸:“他们欲行不轨在先,自是有罪难逃。只是罪依法定,刑依法论。今数大梁律例,遍览刑典三百条,也万没有如此草菅人命的道理。” 闻茵奇道:“邪念既生,恶业已铸,世所难容。若换我玉兔族人犯下此罪,莫说赔上性命,还须受七七四十九道雷刑,剥去仙髓,打入凡间轮回百载,才算偿尽冤债。如今我不过龚行天罚,已是权取其轻。郎君,半日不见,你何以对我不假辞色?” 堂内烛光扑朔,在少女白璧般的颊侧舔出抹绯红,与身后观音像上的血渍遥遥相望,仿佛一首对仗工整的律诗。 江梳寒疲倦地阖上眼帘,直觉与她多说无益。索性一撩袍摆,将洒落的瓜果一一拾起,起身再没施舍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洛阳的雨绵延一月有余,却还不见放晴。 夜半时分,江梳寒勉强剥开两颗渴睡的眼,烛火毕剥时才堪堪回神。 他悬腕下笔,见笔锋滞涩难辨,终于意识到手指被夜露浸湿,早已僵透。 若是被妈妈瞧见,定会忙不迭搬来电暖器,说不准还要直接上手,心疼地拽过他的手腕,放在自己手心捂热。一张高考卷写到凌晨,哪怕更晚,放下笔的那刻,都会有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等着他。 “我们梳寒,生来便是顶聪明的孩子。哪怕不求神仙保佑,靠他自己,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高考前三天,文庙里祈福的人群密如山海。 妈妈个子不高,卷入其中,只能被黑压压的人头围剿。抽空和陌生人笑言,都句句不离对他的肯定。 江梳寒不信鬼神,被一帮亲戚强拉来,此刻也不能隔岸观火。 他艰难地随着人潮挪动,皱眉瞥见三两老大爷插队,正要出声劝阻,却被一声尖叫吓得眉心一跳。 右前方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