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贞含笑带着执思告退了,没走出几步便迎面碰上了由内侍引路带来的李渡。他看似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宰执,多年不见了。” 李渡倒不似曹观那般愤慨,甚至慢悠悠地捻了捻颌下长须,面相十分稀罕地有几分慈祥:“你虽身在匈奴,不过看来也很有几分成就,真是难得。” “学生不敢,在您面前,我也不过萤火微光罢了。此次前来大晋,有一桩事,恐怕还得仰赖宰执您出手相助。不知学生可有荣幸,请您拨冗详谈呢?” 李渡默不作声地看了他片刻,不动声色道:“如今你我可为其主,倒也谈不上相助二字,老夫也只为大晋的安危得失而权衡计量。” “正是一桩两全其美之事。”冯元贞谦卑道。 李渡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朝身边的内侍说道:“我识得前头的路,你带冯使节去政事堂吧,记得要上壶好茶。”然后他又对冯元贞道:“还劳你在政事堂稍等片刻,老夫与陛下商议完要事便回来。” “劳烦宰执了。”冯元贞愈发恭敬,躬着的身子直到李渡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才慢慢地直了起来。一直作壁上观的执思皱着眉瞧他,似是有些不解。 “使节,这边请。”边上的内侍做了个引路的手势。 “那就劳烦了。” 冯元贞和执思二人不远不近地缀在那内侍身后。执思忽地低头凑近了冯元贞,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老师,我觉得那皇帝有些古怪。” 冯元贞原本温吞懒散的目光霎时凌厉起来,他警惕地看了眼前面如常行走的内侍,又看了看周围阒然无人,才朝执思摇了摇头。 执思知道他虽看起来总是一副随性模样,实则却生性谨慎,虽然他说的是突厥语,并不怕隔墙有耳,但也只好暂时把满腹疑窦压了下去,虽然这实在是叫他憋得慌。 ———————————————————— 李渡找到皇帝时,皇帝早已叫内侍们把靶子都扯了下去,自己装模作样地捧了卷早就备好的书,摇头晃脑地看了起来,可全副心神实际却在留意李渡何时到来。 等他频繁抬起的双眼终于等到了李渡,忙赶在他行礼之前招呼道:“李相李相,不必多礼,这又不是什么朝会。” 李渡倒也没有同皇帝过多客气,谢过恩后便落了座,目光从皇帝手中捧的书上掠过,笑了笑,问道:“陛下方才是同冯使节在一处?” 皇帝顿觉心虚,总有种被他看破了的感觉,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硬着头皮道:“正是,冯使节在突厥多年,朕便听他说了些突厥风物,虽是蛮夷之地,不过倒还是挺有趣的。” 李渡道:“陛下,冯元贞此人才华横溢,又口若悬河。他此次进京本就别有用心,或是为了刻意讨好陛下,陛下须小心他才是。” 皇帝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垂着脑袋,小声道:“朕会记在心间的,不过方才,朕可什么都没有答应他。” 李渡满意地点点头,才说到自己此行的正题:“陛下,其实臣这次求见,是想同您商议之前朝会上裴尚书提起的那两桩案子。” 皇帝紧张地瞪着眼,在回忆里紧急搜罗李渡所说的事,但是…… 李渡看他这模样,适时提点一句:“就是前几日的朝会上,只是当时臣等急着与陛下商议突厥使团一事,所以未能及时将裴尚书的谏言排上日程。” “噢,噢,”皇帝隐约有了点印象,但怕显得自己太过失责,又不好直接开口追问,只好故作平静地点点头,但仍旧难掩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