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架青绸小轿停在了裴府门口,一个身着王刍色布衫的老者双脚落了地。只见他面色黢黑,两鬓染霜,颌下一缕长须,身形健朗,但面上却似笼着一层失意之色。他掸了掸衣摆,解下腰间的布袋,递出一粒碎银,在轿夫欢欢喜喜的道谢声里,踱着步子朝裴府大门走了过去。 此时正是午后,日头暖融,微风和煦,叫人昏昏欲睡。看门的家仆见这老人十分面生,便不着痕迹地拦在他面前,问道:“老人家,这儿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你是否携了拜帖呀?” 那老者原本面沉如水,听了这话,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仔细瞧了瞧拦住自己的家仆,又打量了几眼架在头顶的“裴府”二字,眼中竟似有水泽闪动一般。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裴尚书在吗?” 家仆看他衣着简朴,心中本早已带了几分不屑,这下听他大言不惭指名要见自家老爷,越发不耐烦起来,朝他摆了摆手:“这时辰,老爷还在衙署呢,你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老者看他这般无礼,徒然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大笑了几声,也不同他争执,一甩衣袖,兀自坐到府前,从包裹里拿出个冷掉的烙饼啃了起来。 那家仆只以为自己今遭遇上了无赖,气恼地跟了上去:“你这人怎么听不明白好赖话呢?让你走,你走便是了,我家老爷何等人物,哪有闲工夫见你?” 老者浑似听不见一般,他紧赶慢赶来到京城,腹中早已辘辘,这会儿正好闲下来,便先填填肚子。 家仆又要发作,可这时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背着包袱,气冲冲地从府中冲了出来。他原本生得面白如玉,十分俊俏,可这会儿却因太过忿忿,双颊都憋红了。 家仆见着了这少年,忍不住又嚼了句舌根:“这谢家少爷也是,自家老爹没本事,自个儿的脾气倒是不小。” 他说话的声音不轻,正巧被谢归听了去。他脚步一顿,正要同那家仆好生辩上一辩,却正好和那老者四目相对。 谢归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觉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喉头哽咽了几下,双眼霎时含泪,竟如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扑了上去:“老师!” 老者在听到“谢家少爷”的时候便瞧见了他,眼下目光也难得柔软了几分,慈爱地抚了抚他的发顶。 家仆像是见了什么稀奇事:“嘿!我说哪儿冒出来的老无赖,原来是你小子招来的啊?” 谢归忽然又惊又怪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不知道他是谁?” 看着家仆茫然的神色,谢归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老师姓裴,名牧居,他是当今太傅,你家正经的主子,就算陛下亲临也要尊一声老师,你怎敢如此出言不逊?” “裴……裴……”家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是……” 裴牧居却似毫不在意他如何反应,只是大笑着揽过谢归的肩:“走,这么多年没见,老师请你喝几杯茶去。” 家仆看着二人渐渐走远,终于腿一软,吓得跌倒在地了。 ———————————————————— 裴牧居没领着谢归走上多久,只是看到家客栈就领着他进去了,进门后捡了张角落里的桌子,用热水烫过茶杯,对着跑堂的也只是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全然不理会对方如何舌灿莲花地朝他推荐店里的好酒好菜。再加之他二人穿着都透着几分寒酸,跑堂的颇有些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口气,便张罗着泡茶去了。 裴牧居仍旧悠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