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迎宾楼。 日上三竿,谢安坐在雅间,望着窗外市井勾栏处的芸芸众生出神。 待嫁的那位庐陵公主,名唤司马南弟,年十六,当今皇帝司马衍胞妹,已故庾太后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个尚未配驸马的公主。 他过节拜访阿姊谢真石的时候,是见过一面的。 论样貌,平心而论,在他见过的女子当中属实绝佳;论性格,比她那嫁与桓温,性格豪烈的姐姐司马兴南,是好一些:心直口快,古道热肠,放在男子身上是好事,放在女子身上,作为当家主母来看待,却贻害无穷了。 怎么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谢安啜饮一口茶水,轻叹一口气。 真论起来,堂姐谢真石唯一的女儿褚蒜子,已经嫁与皇帝胞弟、琅琊王司马岳。 他若是跟这庐陵公主婚配,算上皇帝司马衍母氏庾亮将军家,真石之夫、世宦家族的褚家,再加上他文武通用的谢家,司马家就真靠裙带关系,制衡着长盛不衰的王家、寒门代表的郗家了。 也是奇了。 用婚姻大事,将朝中要臣牢牢地绑在一条船上,保他司马家千秋万代的平安。 古往今来,大概只此一家罢。 算盘打得,响声叫他在东山都听见了。 一壶水尽,谢安唤门外秉文添水,一手撑着额头,闭目细细思量。 先不说,父兄几个都在朝中任要职,看看任职名单,各个家族微妙地保持着平衡,多他一个,平衡即刻被打破,饶是他不想参与门阀争戈,届时也必须站队了。 他的立场,天然有他谢家,有攀上姻亲的司马家,势必会与王家、郗家为敌。而他与王家私交甚笃,尤其多得羲之兄关照,然王羲之妻,他的嫂子,是郗鉴之女。 昔日谢家不及如今风光,他与弟弟谢万游历四方时没少受过冷遇,王家当时如日中天,他被引荐给王羲之教习书法之时,做过待遇稍欠的准备。但王羲之夫妻二人教习他这幼童,倾囊相授,不曾亏待半分,随阅历增长,本该称呼王羲之为师父,又被宽待他为忘年交。 与此二人为敌,他打心底,不愿的。 再者,他对朝堂之事,着实无半分惦想。 作文官,处理些文书,日复一日,做表面文章;作武将,势必又要被主战派拉去前线,日日做着北伐大梦,没有尽头;统管一方,处理百姓鸡零狗碎的事情,损耗精力;朝中任事,便不止鸡零狗碎,还要思虑背后如何平衡各方势力…… 光是念头在脑子里晃一圈,都觉得烦了。 世人图谋官职,是为了吃饷银,让家人在乱世之中吃上饱饭。 他可没这需求。 固然他坐吃山空,有父兄几个顶在前头的功劳。 可话又说回去了,如今情势下,他不好入朝为官。 死循环。 话又说回来,娶妻之事,确实该惦想了。 虽然他一早便跟家人说过,妻子人选,他会自己挑。但他最初说这话,是因为看多了兄长两个,娶了门当户对的嫂嫂过门之后,为处理嫂子娘家的事情焦头烂额。彼时他还想游历几年,不想过早成家,便如此跟父母说了,父母没反对,也是处理怕了,给了他外出云游的空档。 现在说是相亲做做样子,堵住皇帝司马衍的嘴…… 看看相亲名单,实则真的在给他找妻子了。 虽然不是公主那般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