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便由此而来,卦师的意思取清泉最好,山涧清泉自带清气,可破炎燥之气。就要拍板的时候,他忍不住抓住卦师衣襟问了句:“你不会唬我的吧?”偏那卦师是个没骨头的,当下腿吓得发软,叫他疑心起来。 可卦师先头那些话,他又觉非是全然无道理,否则自己这般根骨与千挑万选的美人怎会生出病弱的孩子?儿子不世出的美貌证明,他与美人的结合是完美的。那病弱之因,应当正是卦师所言刑克的问题。 一疑一信,两相争斗,最后他决定各取一半,去清为无,如此既有泉,又无泉,岂不两全其美? 这套逻辑能自洽,他深感自得。 那之后,朝日山便成了他最大的心结。 “咳。”儿子捂住嘴,眉头微微蹙起,很是难受的样子。 他满满心疼:“又不舒服?” “没事。” “还说没事。”不过说话的时间,儿子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去,如“美人面”牡丹的脸立时变得惨白。“该输功了。” 他快步走出去,向台阶下候着的随从吩咐两句。不多时,丑人炎篾被带过来。 “随我进来。”他冷冷道,眼睛甚至没有看卑微地等在台阶下的人一眼。如果不是为了儿子,留此人在门中半刻,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回到殿中,他将儿子从画阁中推出来,推入内殿密室。炎篾跟进来,很识相一直垂着头,却在踏入密室时脚步一顿。 他顿时有些气恼,这丑陋的、活在世上多一刻都多余的丑人居然不愿意!明明这是他存在的唯一价值。 “过来。”他压低声音,“别让我说第二遍。” 炎篾硬着头皮进去,他不是个怕疼的人,可对这间密室也产生了难以抗拒的畏惧。 这间密室本身没有什么,尽管每次来他都不被允许抬头,然而余光还是让他对密室有了清晰的认知。 密室中陈设简单,但不论床椅还是灯台、屏风都是最好的。朝日山最奢侈的两座宫殿,一个是赤云天自己的寝宫,一个就是赤无泉的寝宫。甚至赤无泉的寝宫还要更胜一筹:因为赤无泉受不得烟气,所以内中烛台都被换掉,换成了含着掌心大夜明珠的灯台,雕金镶玉更是常事,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奢侈。 即便这样一个小小密室,墙面上随手一抠,都能抠出颗宝石来。 但最叫他羡慕乃至嫉妒的却不是这些。 他以余光偷瞟赤无泉,对面的人恐怕是这个世上最幸运的人:他拥有来自父亲最极致的爱,身份尊贵,坐拥无数珍宝美人——即便那些他好像都没什么兴趣。对于他的清高,他评价:因为拥有所以不在乎。有时他会想,如果有一天赤无泉失去这些,会懊悔曾经不在乎吗? 老天能有多偏心?老天偏心得令人发指,什么都拥有的他,还拥有他最想要的俊美无俦。 每一次站在他面前,对自己而言都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容貌让他拥有所有,而容貌让自己一无所有。 “愣着做什么?”赤云天往椅子上一坐,有些不耐烦地瞅着他,“该怎么做不清楚?” 赤无泉微阖眼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等候,他着实生得好看,已经不仅是英俊,该说漂亮了。皮肤如白玉,睫毛乌黑,鼻梁挺直、嘴唇如樱,比赤云天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夫人还漂亮。可那些美人有温度,他的美却带着蛇蝎般的冷。 第一次,他就被这种美所迷惑,还对他的病弱产生了怜悯,之后没少为他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