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柴桑第一次到王朴的家。 木门虚掩着,并未落锁,推门而入,是一个一进的院落。 许是听到了动静,有人从房中探出头来看,见家中来了人,立马出来相迎。 那是一名妇人,约莫三十余岁,一身粗布衣裙,只头上别着一根银色发簪。 “此处可是王朴王大人的宅院?”林沐作揖,先一步问道。 那妇人还了一礼,随后答道:“正是,不知贵客是?” “陛下听闻王大人病重,特来探望。” 一听“陛下”二字,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朝柴桑行礼:“多谢陛下挂怀。” “不必多礼。”柴桑立即伸手将人扶起,在妇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王朴的房间。 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便扑鼻而来,随即便看见案头伏着一个身影。 许是开门的时候冷风灌了进来,那人左手拿着帕子捂着嘴,突然一阵咳嗽。然而咳嗽过后,却并没有抬头,完全专注在自己的笔下。 妇人正要开口提醒,被柴桑制止,于是悄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柴桑就等在原地,一直到王朴住了笔。 “陛下?”王朴抬头间,猛然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柴桑见他面色晦暗,眼底发青,一脸病容,心中不免有些凄然。 “陛下怎么来了?”说着,王朴便要起身,却冷不防跌进了木椅里。 柴桑和林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见他已然支撑不住,执意将人扶到了床上。 君臣相顾,话还没讲,王朴却突然落下泪来。 “卿……”柴桑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末了只是接了句:“会好的。” 王朴摇摇头,眼底有几分苍凉,他与柴桑相识数载,一路看着他从澶州起家,一步步走上今天的位置,他深知他的秉性。 他不会说谎。 “臣尚有两件事,放心不下。”王朴心里清楚,他不会好了。 “朝中事,臣还有一些应对之策尚未写完,但此事可了,暂且不提,还有一件……” 柴桑想起王朴方才伏案疾书的样子,心里有些堵得慌。但听他还有一件,立马打起精神,认真听他说下去。 “便是拙荆。” 柴桑眼前立即浮现出方才所见的妇人。 “我二人,少年夫妻,一路扶持至今,然而我,家业单薄,眼看行将就木,家中既无子嗣,也无余财……”说到此处,王朴眼含浊泪,一脸动容。 “臣知道,陛下朝政繁忙,但希望陛下看在臣这些年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对拙荆照拂一二。”王朴看着柴桑,眼中充满了祈求。 “这是自然,你放心。”柴桑拍了拍王朴的手背,却陡然发现,他的手颤抖不止。 王朴闭上了眼,长叹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都是不甘。 “为臣,遇上陛下,是臣的福分,然而,这君臣缘分,终归是薄了些。”说了这许多话,显然消耗了他很多精力,整个人看着比方才更为虚弱。 “莫要乱想。”良久,柴桑嘴里挤出这四个字。 “惟愿日后陛下统一南北时,洒一杯酒,臣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回宫的路上,柴桑与林沐默契地谁也没开口。 自柴桑走后,九歌便坐在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