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才是父亲巴巴地要给沈氏抬位的原因。
云暄垂眼咬住下唇,借以掩盖住那止不住的轻颤。
徐明霁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可将于泥淖中挣扎的她推入更为艰难的境地。
是为了让云锦风光出嫁?抑或是为了来报复她这个本就不受宠的嫡女?
云暄看不起事到如今还在思考这些的自己,可她仍止不住地想,若是没有当年之事,就算那段无法言明的感情注定无疾而终,徐明霁是不是不会像如今这般恨她。
可她又想起徐明霁带着微微笑意吐出赐婚二字的唇角。
云暄心下默然自嘲一笑,徐明霁甚至愿意为了云锦去皇上面前求得婚旨,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她自作多情。
那个雨天是,如今也是。
云暄站在书房角落,神情漠然地听着父亲与徐明霁热络地谈笑,她这才明白过来,从一开始,唤她进来便是徐明霁的意思,他就是要当着她的面,将她踏入泥里去。
借的,还是云锦的手。
云暄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踏出书房大门的,云锦不在此,送客之事自是又落在了她的头上。
可她不愿。
分明她也曾与他在灯油下对账,看过他以细腻的笔触描摹山水草木,即便周围来来往往皆是过客,她却揣着满心细细密密的甜和悄悄然的喜,眼中只装得下那个低眉挽袖的青年。
像是揣着无人知晓的唯一珍宝。
可一切都变了。
“本官上次说的,不知云姑娘可有考虑好?”
徐明霁状似清朗的声线撞入云暄恍恍惚惚的脑海,她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那双独一无二的灰蓝眼瞳却是一片晦重。
不知怎的,云暄突然就想起一句话。
沉淀了太多杂质的琉璃,从成型的那一刻,便是次品。
“徐大人所说,云暄不明。”
云暄垂下眼避开徐明霁显出几分势在必得的目光,她其实很清楚依照眼下的情状自己应该做的选择,可徐明霁口中一次又一次的折辱到底叫她生出些抗逆的心思。
于是那曾做好的决定,又悉数被她咽了回去。
她尤其不愿于他面前,自甘落于尘埃之中。
徐明霁闻言微微眯起双眼,却像是毫不意外般轻笑了一声,俯身靠近云暄,抬手于她肩头捻起一根断发,暧昧地绕上指尖聊以拨弄。
“镇国公世子妃应是已经离开了吧,本官怎么瞧着云姑娘这般会审时度势的聪慧之人,到现在了——”
“还没看清现状呢。”
云暄呼吸一窒。
她的所有事竟都逃不过他的眼底。
云暄牙关轻咬,明明是想作怒色,眼中却止不住地流露出难过和痛意。
这是得知了裴家退婚一事,要来给她难堪吗。
徐明霁两指劲力一使,那根断发便成了两截,从他松开的指尖飘然而落。
“失了与裴探花的这门亲事,云姑娘应是很难过吧。”看着云暄眼底难以遮掩的痛,徐明霁却似乎并没有感到快慰的意思,反而带了几分怒意更是哆哆道,“没了林家这份倚仗,连裴家都会明哲保身,不知又还有谁愿护住云姑娘这朵娇花呢?”
不等云暄回答,徐明霁却突然间又收了那份怒意,语气中恢复了那派笃定的风轻云淡:“你看,便如这根断发,只要本官轻轻用力,等着它的,便只有折断的结局。”
语气中的怒意似乎都尽数被压在了眸底深处,还有一些云暄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望着徐明霁的双眼,云暄却倏而冷静下来了。
“不知大人可有听过‘宁可枝头抱香死’。”云暄面上甚至带了两分笑意。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云暄女子之身,在大人眼中自是可以随意攀折的娇花。”云暄淡淡道,“可惜的是,云暄这朵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