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裴乂当下便对他问了声好,就站起来,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把此处让给他,准备离开,却被怡风轻轻拉了一下,止住了。只听怡风道:“不急着走,陪我坐一会吧。”裴乂听了,也就停住了,复又坐下。 平时她是那么聒噪那么伶牙俐齿的一个人,不把人说死了不休,今夜却安静得让人心疼。怡风见她无话,干坐着倒有点尴尬,便指着桌上的糕点问她道:“这是今早打赌的糕点吗?若是我吃了一块,你这赌是不是就输了?” 裴乂淡淡地回道:“既是赏月,自然该有点心茶水。”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便给他斟了一杯茶,又将桌上的糕点递与他。怡风接过,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吃还是不吃。只听见她才又说道,“殿下放心吃吧,我本来也没想赢五皇子,不过是他纠缠着我,我使了一计脱身罢了。以后彼此也见不着,我更不会去讹他。”听她如此说,怡风这才轻轻咬了一口,却发现这糕点并不像往常宫里的那些,皮是酥的,陷是咸的,慢嚼细咽起来,倒别有一番滋味。裴乂见他吃了,便又对他说:“配着白茶,会更好吃。”听了他的话,怡风便又拿起她刚刚斟与自己的那一杯茶呷了一口,果然如她所说,白茶的淡雅和月饼的油香彼此中和,在口齿间留下余韵。 “这是?”怡风问道。 裴乂回道:“这是我家乡的特色月饼,叫酥果。这茶也是我家乡的名茶。每年中秋我们那里的人都会用酥果配白茶,与家人团圆,一起赏月。”裴乂很少哭,她一向坚强又豁达,可是,此刻说起家乡,想起父亲和母亲,泪水却还是不争气,奔涌而出,幸得在夜里,不会有人看见。 可怡风还是看见了。他想伸手去帮她擦一擦,手伸到半空,他又缩了回去。如果说有谁没有资格这么做,有谁没有资格给她安慰,那么那个人便是他——俞怡风。他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可是,今夜,他第一次对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产生质疑,如果一开始没有那么狠心或许结果会好很多。 “你腿怎么样了?”怡风更像是没话找话说一般问道。 “已经完全好了,劳殿下记挂。”裴乂依然淡淡地回道。 “哦,对了,我忘了跟你说谢谢了。”怡风又说。 裴乂疑惑道:“谢谢?我何曾对殿下有恩?” 怡风回她道:“因为你,抓到了盗取官银的背后主使者。” 只见裴乂轻笑了一声,回道:“殿下误会了,我不是为了帮殿下才那样做的。我为的是受灾的百姓,为的是千千万万受此等恶官迫害的人民,也为的是我自己,因为我自己也是这千千万万人民中的一员。也还为了我父亲,希望我这么做能减少一点他罪孽吧,他以前也没少害人。唯独,我没想过帮助的便是殿下,把宁王牵连其中,原是我也不知道的。当然,即便我知道了,我也还是会那样做,如果那个幕后之人是殿下您,我也还会去做的。所以,我对殿下并无恩德,殿下不必谢我。反倒是你,识别了我留下的暗号,去救了我和谢兄弟,所以,整件事情,是您对我有恩。您想要什么报答,你说吧,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到。” 听她如此一番陈述,怡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混沌而凌乱。到了最后,他也只得道:“既这样,我要的报答,便先留着吧。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裴乂答了一个好字,便再无话。 “以后府上有什么事情,想吃什么或者王妃又去欺负你了,你都可以来对我说。”怡风对她说道。 裴乂微笑着,回他道:“府上一切都挺好的,李总管也对我甚好,没有亏待过我,他知道我喜欢吃,总送好吃的来给我,我现在都吃胖了呢。”